肖声起(177)
肖起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闷闷的自小黑胸前传了出来：“我……会努力的，可是小黑，你知道……我办不到，那是念儿，是我的念儿啊……”
“好了好了，肖起……其实，只要你愿意努力忘记他，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小黑安慰的不停揉抚肖起那一头顺滑柔软的黑发，等到肖起靠在自己的胸前，已经呼吸平稳的睡着了。小黑这才终于千头万绪的皱起了眉，暗自叹了口气。
随即，小黑转头看向那放冰棺，正要抬手将那已经冻牢在冰川上的冰棺给整块掰下来，却突的觉得胸前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的蠕动。
小黑迟疑的扭了扭身体，一只墨色的幼蹄从小黑与肖起的中间位置挤了出来。
立即便有几声试探似地，柔弱的‘嗷嗷’低咆了两声：‘父亲……？’
‘嘘~~慧儿，你爹爹睡着了，别闹到他！’用力收了收腹部，然后伸手往怀里。小黑急急忙忙的蹑手蹑脚一探，将差点被挤得窒息的长子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给摸了出来。
小麒麟不满的瞪了小黑一眼，四蹄并用笨拙的往肖起怀里钻过去，‘唉，父亲，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黑脸色微微发僵：‘这是……慧儿的弟弟。’
‘我也有……弟弟？可他为什么要睡在冰块里？’慧儿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去看被小黑隔在身后的那抹颜色。
小黑唏嘘的摇了摇头，没有再对长子多做解释，扯下披在身上的大氅将那只冰棺团团包住然后像拴包裹一样打上好几个结；然后翻身变回麒麟，将肖起小心驼到背上，又俯身让睡眼惺忪的慧儿也爬到背上；最后才低头咬起裹住冰棺的那张大氅，踱步往山下走去。
慧儿这下子却像是终于睡饱了一样，好奇的爬到了小黑的头顶上，好奇的追问个不停：‘父亲，我真的有弟弟吗，为什么你和爹爹从来都没队我说过呀？’
‘念儿还没能够出生就已经夭折，告诉你了又有什么用？哎~可怜了这孩子，他长得肖似你的爹爹，若是能够像你一样健康长大，你爹爹也不至于伤心这几天了。’提到这个夭折的儿子，小黑的情绪低落的很。
‘……父亲，你说我弟弟长得像爹爹？’慧儿突的问到：‘这么说，我弟弟是不是长得不是我和父亲这样，而是白白的，小小的，像爹爹那样子的？’
小黑脚下顿了顿，皱眉：‘你刚才看见了？’
‘父亲，弟弟他，这会儿就趴在爹爹肩上啊？’
外篇 追问
小黑一个踉跄差点没能踩稳直接栽进积雪里，虎着个脸扭头去看肖起的肩头……什么都没有！
‘慧儿，你真的看见……念儿了？’小黑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声音在呼啸的冷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慧儿伸出前蹄抱紧了小黑额上的角杈，被小黑颠得细长的小尾巴摇来晃去，转过小脑袋指了指趴倒在小黑背上的肖起：‘什么真的假的？父亲，如果你说的是长得很像很像爹爹的那个弟弟，从咱们上了山，他就一直都在那啊。’
‘……’小黑没有再多吐一个字，神色严峻的在雪地里飞奔着。
不多一会儿，雪色渐少，视野之内就已经能够看见生机盎然的诸多绿色了；顺着山溪继续往下走，山腰处，高矮不一的竹制尖头小屋就已经在葱绿的树丛中冒出头来，青灰色的淡淡轻烟自林中袅袅升起，被山中顽劣多变的微风一吹，转了几个弯，很快便消散无踪了。
顺着被人明显踩出来的灌木丛小径，小黑在山溪的岸边转了个弯。让只有小猫个头的慧儿把一头拴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一头却沉入了水中的粗麻绳，一口咬住，从水里拖来。
原来这是稍早时候，上山前，因为嘴馋的慧儿闹着要吃螃蟹，肖起特意装了诱饵丢下山溪的大鱼篓。如今轻易的被慧儿咬着麻绳拖了出来，然后跟在小黑的身后，一摇一晃的走向山中小竹院去。
‘弟弟，父亲是叫你念儿的对不对？我带上这一篓子螃蟹回家，等爹爹醒来了做螃蟹给你吃好不好；还有爹爹亲手包的蟹黄包子，那可是最最好吃的东西哦~’慧儿虽然是麒麟后嗣，却到底年纪太小，还不能明白父亲说过的弟弟夭折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那个从上了山顶，就一直趴在爹爹肩上，长相与爹爹至少有六分相似的小婴儿就觉得打心眼儿里喜欢；很有些讨好意味的，借花献佛了一遭。
而驮着肖起走在前天的小黑，听见了慧儿的稚言稚语，心中有一个念头开始渐渐成型起来……
“两位殿下还有小殿下回来了……肖殿下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晕倒了？”正在外院门口砍了竹竿修补破损竹墙的平安突然看见主子们回来了，小黑背上的肖起还软趴趴的又瘫倒了下来，不由得立刻进入了紧张状态，大声的转头朝院子里呼喊人手。
“肖起没事，就是哭累了，体力不支睡过去罢了。”喜欢没来得及拦下平安，无奈的皱了皱鼻子，把口中裹着冰棺的‘大包袱’放在身前，张口：“算了，多叫几人出来也好，这里边的是小念儿……你们把他暂且送到冰窖中去，务必一切小心。”
平安与听见平安呼声而跑出来的竹子还有雨郎都吓了一大跳。二殿下的冰棺和尸首？！这可是肖殿下一直都不许人动弹的二殿下重要的遗体，墨石殿下这一下动作大了，是想要做什么？
心里惊疑不定有诸多的话想要提问，无奈小黑脸色明显不太好。三人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了，然后跪地面朝那冰棺磕了九个响头，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连着那黑貂毛的大氅，整个儿的抬往内院角落心落成不久的冰窖里。
“我说，肖殿下该不会是因为墨石殿下要动二殿下棺椁，就是墨石殿下那也得顺着少爷的，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事再有争执？”竹子不以为然的扁扁嘴。
雨郎也附和的点了点头，道：“许是肖殿下终于想通了吧。到底二殿下，还是该要入土为安才好。”
三个人仔细的将冰棺抬入到了冰窖底下，然后找来整块的金色缎子，将黑貂毛的大氅替换下来，又磕了九个头，这才退下了，担心不已的不停往小院中间的小竹楼上偷瞄。
化作了人形的小黑换上新的衣裳袍子坐在内室里，抱着因为疲累而还在沉睡的肖起，开始向慧儿追问：“慧儿，你说你看见了念儿……你什么时候有这能力的？以前我们从山上回来，你也看见过念儿的？”
慧儿回到院子后就早把鱼篓给丢开了，扑上了小黑和肖起的大床，在上头毫无烦恼的打着滚。‘什么，以前，没有啊，我这才是头一回看见弟弟的；而且难道父亲你看不见的吗，那你总是和爹爹上山是去干什么的？’
“慧儿，念儿出生就夭折了。夭折你懂吗？就是念儿已经死了，我同你爹爹这两年每次上山……都只是去祭拜念儿的遗体的。”小黑原本都差不多准备要请来笛说夫人，亲自主持为念儿招魂一试了；却没想到慧儿竟然也是个天生就开了天眼的，居然能够不依靠祭祀的力量就直接能看见鬼魂。
小黑心里边，慢慢开始有些计较了。
慧儿歪了歪小脑袋，并没有惊讶和害怕之类的情绪，反而是凑近爬到了肖起的腿上，探了探小嫩蹄子似乎是想要碰一下那个一直怯生生赖在肖起肩窝里不吭声的弟弟：‘念儿，你明明在这的，为什么父亲要说你已经死了呢？……父亲，我为什么碰不到弟弟？！’
“慧儿……”小黑很是无奈，他看不见慧儿所说的那个念儿；尤其这个幼子还是自己为了肖起宁可舍弃掉的。头一回，小黑觉得自己紧张的冒虚汗了：“慧儿，你能呃……跟念儿说说话么？”
慧儿点点头，很认真的蹲坐在肖起的腿上，仰起头对那个银白色碰不到的念儿说话：‘念儿，父亲说你叫念儿呢。我是你哥哥哦，我叫慧儿，你会说话吗？’
……哥哥，我是念儿……
慧儿惊喜的跳了起来：‘父亲，念儿弟弟会说话啊，他叫我哥哥了！’
小黑这下更是紧张的连全是都有些僵硬了，连忙用力戳了慧儿一下：“那慧儿，你快问问念儿，前两年他为什么没有跟着下山，这一次为什么跟着我们回来了，是不是因为慧儿你？”
外篇 心愿
‘父亲，弟弟说他原本不认识我的，他只认得爹爹。’慧儿的声音明显有些失望。
“那慧儿你再问问他，为什么从前他没有下山，这次却干着我们回来了？”小黑嘴里对慧儿说着话，视线却是顺着慧儿盯在了肖起的肩膀上。
慧儿只好转头问了问那个可爱的弟弟，然后给父亲传话：‘父亲，弟弟说是因为他并不能离开她自己的身体太远，所以这次才终于能跟着爹爹下山来了的。’
小黑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立即扭头看向冰窖的方向：“慧儿，你再问问……念儿他，只是想要留在你们爹爹的身边……还是另外有别的目的地？”
慧儿有些不明白小黑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呆呆的眨巴眨巴了跟肖起一模一样的黑色眼珠子，最后还是一字不漏的转问了念儿。‘父亲，弟弟说，他死的时候，灵魂是被一个灰袍的人影硬从身体里拉出来的；那个人说他命中注定难以在我们的世界存活下来，所以，要带他回到爹爹的故乡去……
可是父亲，难道爹爹的故乡，不在我们的世界里？’
“要带他离开？这是什么意思……而且，从念儿夭折到现在，已经两年有余了，那为什么念儿还在这。”小黑皱着眉开始回想在下界，有哪一个能够通灵的妖族或者是神族是爱穿灰袍的。
慧儿赶紧把小黑的话转述给念儿，然后听着念儿的回答，小脸登时就垮下来了：‘父亲，父亲，弟弟说，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和爹爹说说话，等他了了这个心愿，那个灰袍的人就要带他走了……父亲，你别让弟弟走好不好？’
“……我知道了，慧儿，你先自己出去让篮子她们给你做些吃的，我陪你爹爹再好好睡一会，等你爹爹醒来了，我们再说。”小黑觉得今天这大半天发生的事情，让脑子乱的很，而且，说到底，这件事小黑自认还是不要瞒着肖起为好。
如果能够解开肖起的心结，念儿也果真能够投身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当然，慧儿只怕会很失望就是了……
慧儿果然一脸不高兴的，拖拖拉拉着小蹄子，从卧房里走了出去，找院子里的下人喂食去了。
小黑则褪了自己和肖起的外袍，抖开一床大棉被，将自己两个一块儿裹起来，紧搂着肖起只当是睡午觉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接近晚餐的时候。
肖起揉着眼皮子悠悠转醒，往小黑的肩窝里蹭了蹭：“唔……小黑，我们……怎么在家里了？”
“我们不是一块接了念儿回家么？山顶上冷，所以你就睡着了，没什么。不过你中午就没吃东西，这一顿可不许再混过去了，过来吃一些嗯~？”小黑捞起肖起，在肖起的脸上啄了一口，然后亲手给肖起换了新的外袍穿上。笑盈盈的拉着肖起往外间的小客厅走去。
“对了，肖起，只要你乖乖的吃东西，呆会我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诶？嘶……”肖起刷的一下的抬头，却正好撞上了小黑的下巴，低低的呼痛了一声；肖起却是完全不在乎似地，拧身抓着小黑的手臂继续追问：“小黑你，你是不是有办法了……我能见到念儿了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