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154)
李崇点头:
“这走的可是真慢啊,也不远,竟然整整走三天。”
宋离笑了:
“天子出行重在威仪四方,总不能如急行军一样赶路。”
“你有急行军过吗?这马车若是走得快怕不是要散架了吧?”
宋离知晓他对这里的马车意见极大,沾了药油的手指在他的眉心上一点:
“自然,大梁由内官任监军,你就没发现北境如今没有监军的内官吗?”
李崇睁眼终于想起什么:
“所以你是北境军的监军?”
对啊,这四方军队都有监军,北境陈兵最多,也最重要,监军想来也是内廷中身份极高的人,这内廷宦官,还有谁的身份能高过宋离?
“可是你这么多年不是都在朝中吗?有时间去北境监军吗?”
“谁说我一直在朝中?若无战事从前我每年都有两个月的时间是在北境的,春时一个月,秋时一个月,巡查边军驻防,阵型演练,军备武器,药品储备,还有兵丁数量。”
李崇这才想起来宋离确实和阎毅谦的关系颇为熟识,他从前还以为是同在朝中,现在看来,这两人确实打交道的时间很长:
“都说边境将领最是讨厌朝廷派去的督军,但是我看你和阎毅谦的关系倒是还好。”
毕竟阎毅谦从一开始就知道宋离的身份,必然不会像很多人一样为着一个宦官的身份而看轻他。
宋离也想起在北境的日子,笑道:
“焰亲王治军极严,说起来每年在北境的两个月反而比在京城中还要清净自在些,我记得我刚去北境的时候小世子还小,不喜欢营中的大锅饭,时常偷溜出营去打些野味,焰亲王每每知道他躲了练兵都会罚他。
他就每次都将偷偷猎来的猎物放在我的院子里,到了晚上再来取来烤,那时我的院子自是不会有兵将擅自进来,最后焰亲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了。”
李崇有些惊异地抬头,好笑开口:
“还有这事儿呢?阎安亭?也是,算起来他也才二十出头,那个时候也就十几岁,他还真是会找帮手,亏你也愿意给他遮掩。”
宋离却眉眼都带了笑意:
“我也想吃野味啊,能不给他遮掩一二吗?”
贪图口腹之欲,不爱吃大锅饭,这样有生气的宋离李崇倒是第一次见,想来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中红蔓,北境旷野之地,阎毅谦也不是那等目光粗浅之人,那个时候在北境的宋离应当比在京中的时候放松很多吧。
“在京中倒是没听你提起过阎安亭,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呢。”
宋离手中捻着药油,也想起从前在北境时候那些事儿,微微叹道:
“那个时候他年纪小,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阎家教育子孙极严,十几岁便会放到北大营中随军历练,只是他毕竟是侯府世子,年纪小些倒是还好,待大了一些,自是不能和我这掌着督卫军的天子近臣走的太近。
遑论那时直廷司与内阁一贯争斗的紧,焰亲王府是皇室宗亲,又掌管北境十几万的兵马,一贯不涉朝廷争斗,慢慢的便来往的少了。”
李崇点了点头,他知道阎亲王府世代掌着北境兵权,为了皇帝放心,是不会和朝中重臣走的太近的,他的手一下下敲着曲起的膝盖:
“说起来阎安亭确实是个能堪大任的,年前安顿北郊灾民他便做的妥帖又周到。”
他手头上要是多一些这样的人就好了,两人正说着话外面魏礼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陛下,前面便到今日行营了。”
李崇这才从宋离的膝头坐起身来,抻了抻酸疼的手臂,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亮着,想起宋离说的那句他也喜欢吃野味儿,便推开了车窗:
“魏礼,行营周边可有能狩猎的地方?”
“回陛下,行营西侧有山,山中可以狩猎,只是那山中并不是皇家猎场,并未圈禁。”
李崇知道他说的意思,皇家猎场说是猎场,其实在皇帝带人进去狩猎之前那猎场早就已经被清理过了一番,凶猛不受控的野兽会被提前赶走,除此之外还会向猎场内投放好些便于狩猎的动物。
不然若是普通山林,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去,动物就算没有都被吓跑也不可能人人都有的猎,到时候空手而归朝廷体面何存?
李崇知道其实这春猎也是个面子工程,他抬眼看了看行营的方向,那远处的山峦已经可以清晰地看见了,他微勾唇角:
“不是皇家猎场不是更好。”
皇驾歇脚的行营自是早有人安排好了,明黄色的大帐在最中间,皇帐四周的深蓝色大帐乃是一二品大员的行营,向外依次按着官阶顺延,李崇坐了一天的车总数是两脚着地了,他们已经入了山,三侧山林环绕,营帐的正前方有一条河,视野开阔通透。
李崇未曾直接进帐,这半年来他锻炼的多,身形已经不似从前那样单薄,玄色龙袍,束袖带甲,与帐前负手而立倒是多了几分勃发的英色:
“传旨召此次随驾的宗亲,朝臣的嫡子过来见驾。”
不多时,这皇帐前便多了族人和朝中官员的嫡子过来觐见,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得见天颜,深知这位陛下年纪虽然还不大,但是亲政之后胸中却颇有乾坤,朝中几乎是洗了一次牌,谁也不敢小觑:
“朕看今日天色还早,这春闱便不如从今日就开始吧,你们都是朝中重臣之后,弓马骑射娴熟,不若比一比,朕今日便设个彩头,日落之前,谁猎到的猎物最多,朕便赏他工部刚呈上来的御用弓箭。”
那林子毕竟不是皇家围场,李崇刻意下旨不满十六岁的不可入,十六岁以上的不善骑射的也不必入,报名讲究个自愿,后又着魏礼派人保护这些世家子的安全。
阎安亭是王府世子自是在参加比赛的列中,李崇特意留意了他一下,就见他和一个年纪差不多面容黝黑的大块头站在一起,两人似乎颇为熟稔,正低着头说着什么,眼中具都是不服之色:
“往年春闱和闹着玩似的,皇家猎场里净是一群傻兔子,哎,安子,这一回可不是皇家猎场了,怎么样?比一场?”
那大块儿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阎安庭。
李崇微微侧身问道:
“世子身边的那个是谁家的子弟?”
张冲看了一眼躬身回道:
“那是蓟辽总督郑玄武家的嫡长子郑保。”
蓟辽总督?李崇恍然想起这个人来,上次在北郊处斩五大仓一案十三人的时候,他带着来京中觐见的几位总督观刑,其实是意在震慑,人头落地的那一刻,那几位总督皆是面如土色,只有那个出身行伍的蓟辽总督看那几个落地的人头,跟看地里的白菜一样毫无波澜。
他记着这个郑玄武,长相粗犷,一股糙汉子的模样,他还记的处斩之后他请一营帐的总督喝羊汤,只有这个郑玄武大模大样地一碗接一碗,喝的红头胀脸,还直言五大仓今日才被查处王和保要担首责。
他还记得他当日让几位总督自查,而这郑玄武的折子第二日就摆在了他的案头,没有文臣那些啰啰嗦嗦的话,一个折子上的干净明了,算上开头请安,末尾祝福的套话,也就不到三行。
而且所有的字他都认识,中心思想非常明确,就是蓟辽粮仓满仓,陛下可随时派人查验,一度给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他瞧着那个郑玄武长得如出一辙的憨憨笑了一下,原来是郑玄武的儿子。
李崇坐到了营帐中,主帐中不少都是武将,李崇着人上了茶,和这些平时打交道不多的武将们熟悉熟悉,一边闲聊着一边等着那各家的嫡子们回来。
外面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营帐前的河面上撒下了一片霞光,潋滟的河水犹如一条金链蜿蜒流淌,日头一斜,天黑的就快了,外面围猎的世家子们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张冲站在帐外负责清点,这一清点才发觉,相比在皇家围场回来清点猎物的壮观景象,眼前的猎物实在是少的可怜,猎到两只山兔的都算是多的,更有好几个世家子是空手回来的,毛都没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