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下(568)
“母亲……”奥尔早就后悔了,他想让国王多陪伴他一段时间。
“奥尔,亲爱的。我知道,你没有在这儿留下你的影子,因为你在暗示蒙顿,暗示他可以继续给我用药,让我继续活下去。”影子就是奥尔的分身,奥尔在波塞科尼虽然一直留在达利安的家里,当个不需要用太多脑子的煮夫,但有些事他也没有特意隐瞒,国王要知道,总能知道。
假如奥尔也在索德曼放一个分身,那代表着他也觊觎着索德曼的权力,代表着他也在等待着国王的死亡,就像是秃鹫守着濒死的猎物。
国王伸手握住了奥尔的手,她的眼睛在此刻变得清澈透亮,毫无老人的浑浊:“‘那个女人生了王子,就能尽快结束了。’我是在这样的声音里登基的,虽然顶着国王之名,但在贵族们的眼中,我只是下代国王的容器。
我有着一点点不服输的抱负,但坐在王位上的最初,更多的只是想活下去,那时候我甚至厌恶着自己的身份。我对这个国家的责任,是随着地位的抬高,而产生的。和你有点像吧?”
国王对着奥尔挤了挤眼睛,她摸着奥尔的手背:“我知道,你有时候很烦,想把那些责任放下,但又放不下,我也一样,我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累。不过,现在我总算能放下了。
我很满意,也很累了。
现在继续活下去,对我已经毫无意义。毕竟,明年的这个时候,诺顿各方面的形势都必然会略有下降,西教会还会做出最后的挣扎,大陆的动乱即将开始,一切多少会影响我国。现在是诺顿王室最辉煌的一刻,满载荣耀死去,是我的幸运。把麻烦都留给理查德吧。”
“您向来都是看的很清楚的……”
“我当然是。对了,你来主持我的葬礼吧。”
“好的,母亲。”
国王眼睛里的光开始消失了,她握住奥尔的手也越来越无力:“向我道个别吧,我的儿子。”
“再见,母亲。”
“再见……让仆人们进来,为我换衣服吧。我……还想看一眼最美的自己……”国王指向床边,在那儿摆着个衣裳的模型,模型上套着一件极致华美的礼服——它镶满了各色的珍珠,银丝线绣出了大片的玫瑰花,奢侈高贵,正是奥尔几年前赠送给国王的人鱼之泪。
奥尔还是浅浅咬了一口国王,得到了她一个看调皮孩子的眼神,但这点治愈毒液只是让她能多支撑一会儿罢了。
换上美丽长裙的国王,看着镜中的自己嘀咕了一声:“真不般配啊,它应该穿在一位可人儿的身上,不过它只能和我一块儿埋葬了。”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国王安安稳稳地闭上眼睛,停止了呼吸。
海伦娜一世去世的消息,风一般传遍了诸国。她的葬礼依然是在诺顿王宫举行的,理查德王子与守律教的大主教接触过,但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年初贝切尔公主的婚礼是奥尔主持的,不久后贝切尔公主在拜尔特斯的加冕典礼也早已经内定了由奥尔主持,现在国王的葬礼也由奥尔主持,这些事代表的信号再明显不过了。
但是,没有任何教会敢出来表示不满。真正嚷嚷个不停的,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罢了。
奥尔亲自为国王抬棺,和他并排的是亲王。
临别时,亲王甚至在棺木上印下了一个吻,他们没有爱情,但……算是另外一个角度上的伴侣吧?
奥尔在国王的墓室里留下了复杂的魔法阵,即使这里头埋葬的只是一具枯骨,奥尔也不希望未来有谁打扰她。
“再见,母亲。”最后一次,奥尔向国王道别。
第560章
奥尔上半身躺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用一种一看就很难受的姿势,撑在地上。
达利安进来时,就看见他这个样子。
——他是在国王葬礼的当天赶回来的,波塞科尼也同样为国王举行了追悼活动,这里虽然远离诺顿,但大多数人对于国王陛下还是充满了好感的,因为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国王毕竟是下达了平等法案的人。
达利安叹了一声,脱下外套,走到沙发旁边,坐下去的同时,将奥尔的脑袋从靠垫里挖出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将手盖在奥尔的眼睛上,冰凉的眼泪,就顺着他的指尖流淌了下来。
达利安安静地陪伴奥尔坐到了深夜,其实他有些高兴,高兴奥尔这样流泪。他过去只会在情绪爆发最激烈的时候,短暂地流下那么几滴眼泪,很快就会用自己的情绪压抑住,现在这样,哭得彻底一些,对奥尔更好。
至于性……达利安很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有那个兴趣了。
天虽然还暗着,但环卫工人开始点亮路灯了,已经是早晨五点半了。奥尔的泪水已经停止,但姿势没动,就像是累到了极致的人,不过,达利安要叫醒他了:“奥尔,有件事我要对你说。”
“什么事?”果然,奥尔立刻坐了起来。
“天使药最近越闹越厉害了,波塞科尼查抄的药物,已经有十三吨。波塞科尼从我成为总督开始,就已经下发了禁药令,但这半年来,药贩子突然越闹越凶,因为西大陆的市场已经接近饱和,他们只能卖到南大陆来。普士顿情况特殊,短时间内没有天使药的危险,但诺顿你最好多关注一下,免得天使药死灰复燃。”
“!”这个数量吓到奥尔了,他本来还有些萎靡的灰眼睛,瞬间变得凶悍凛冽。
普士顿人口过少,几乎人人带伤带病,所以目前还处于全民计划经济,外加政府分配阶段。因为集中营以及军队的生活,所以,原普士顿人对这种情况适应良好。顺带让奥尔完成了整个西大陆都绝无仅有的人口普查与登记,每个普士顿人都拥有自己的居民身份证与户口本。
居民登记让很多人找回了自己的亲人,也打破了很多人的幻想。
回到天使药的这档子事,正因为管控严格,就算是新移民也要纳入普士顿目前的体系,没有例外。所有物资都是国家统一购买,所以天使药这种东西,当然也进不来。
天使药战前就开始闹,在清理过诺顿的药物后,奥尔的视线就彻底被转移走了,毕竟他管不了别国的国策。
“这是我们逮捕的药贩子给出的详细口供。”达利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给奥尔一些事干,能让他尽快从伤痛中脱离出来。而天使药这件事,恰好不是单纯凭借力量就能解决的,费脑子的事情正适合现在的奥尔。
达利安摸了摸奥尔的长发:“我去上班……”奥尔转身抱住了他的腰,达利安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揉着他的长发,五分钟后,奥尔松了手:“先去吧,一会儿给你送饭。”
“我想吃滑蛋。”达利安说。
“好。”
达利安走了,厨房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一个奥尔搅蛋液,一个奥尔在烤吐司,一个奥尔在切培根。客厅的大吊灯下,两个奥尔在逐页翻看着文件。楼上的卧室里,还有一个奥尔从床下偷偷摸摸拿出了一个古古怪怪的扭曲狼毛毡,对着这个“印象派艺术品”发出了无奈的叹息“怎么越改越怪了呢?”
索德曼,一个面容普通的血族径直走进了贪婪亲王的宅邸,直入他的书房。
“亲爱的儿子,你这样进来,明天我的花边新闻就会满天飞。”血族总有些小手段,能确定来人的真实身份。
“父亲,最近诺顿国内的天使药有死灰复燃的迹象吗?”
“不能说是死灰复燃,我想你也知道,真正服药的上层人士,就没有停止过用药。不过这些人的行为,对你应该也没什么影响。他们也很懂事,从没想着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亲王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波塞科尼闹药贩子了?我大概能猜到他们的药是从哪儿来的——各国的军队。”
“军队?”这答案让奥尔觉得匪夷所思。
波塞科尼负责审讯的警察足够优秀,药贩子把几岁尿床的事儿都说出来了,但他们要么就只是个运货的,要么手里的药早不知道倒了几道手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买来的天使药源头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