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时代血族日常 下(150)
在此之前,钱德勒一直被认为过于温和。如果看一看历史就能发现,在诺顿帝国暴君的统治反而更加稳固——现在的海伦娜一世是暴君吗?嘘……
总之,这个时候名单上出现的大量的异族,在外人看起来就像是钱德勒为了安抚贵族的不满,扔进去的炮灰。钱德勒也误会了,他以为这是奥尔担忧目前的局势,所以扔一群人出来,减轻他的压力的。
可面对钱德勒复杂的想法,奥尔的回答却很简单:“他们有罪。”他疑惑地看着钱德勒,“报告里没写明白吗?”
钱德勒愕然了,他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我、我以为我对你已经十分的了解了,但是……很抱歉,我不该在这种问题上向你提问的。这是对你的侮辱。非常……抱歉。”
钱德勒离开了,奥尔站在二楼的窗户目送着他的马车行驶向街道的尽头。他刚开始确实以为是报告出了问题,可当钱德勒走出这间办公室,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对奥尔来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件事很难理解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他还没上学,就已经从电视上学会了。
然而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句话就是很难理解,包括钱德勒。
甚至,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浪漫主义者与理想主义者,是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王子。
他从骨子里其实还是认可特权的,只是他认为,好人是应该拥有特权,也是应该被谅解的。坏人是应该被惩罚,被取消特权的。
可糟糕的是,好人和坏人……是由钱德勒自己的主观意志来区分的。
钱德勒,他终归是王子。他们是现在的同路人,终有一天要走上岔路。
钱德勒的马车,与葛雷帕伯爵的马车擦身而过。
葛雷帕父子俩,带来了奥雷德伯爵,不过,当与奥尔见面的时候,这位伯爵戴着一顶下压到极限的宽沿帽子,风衣的领子也竖得高高的。
走进奥尔的办公室,坐下后,这位奥雷德伯爵才将帽子摘下,领子拉平。如果忽视他满是血丝的双眼,那他看起来还算平静。
他从随身的手提箱中拿出了几份文件:“这两天我派了新的人手再一次去调查了我女儿的事情……您说的是对的。感谢您让我了解了真相,我发誓,所有伤害了小公主的人,都会承担他们该得的惩罚。”
他摆出来的东西,是两份登记表,多份证词,以及一张照片。
一份登记表是克里斯蒂娜·比奇,登记上证明她是在婴儿时被收进孤儿院的。另外一份则属于蕾贝卡,她姓氏的那一栏被多次划掉,但依然能看出前几个字母拼出来后正是奥雷,可最终姓氏被记录为了波普斯。
证词奥尔快速地浏览过,一份看起来该是来自守律教某孤儿院的嬷嬷,她承认自己收取了蕾贝卡的钱财,说了谎。
一份的口吻是奥雷德伯爵之前雇佣的私家侦探,他说当时克里斯蒂娜的雇主,以及孤儿院的嬷嬷,都说克里斯蒂娜是四岁左右的时候来到的孤儿院,并说她是被从大人身边带走的,所以就没有更进一步的调查。
第三份来自一位女士,她应该是克里斯蒂娜的前雇主,她表示确实听过克里斯蒂娜在闲聊时,说她并非被丢弃,而是被拐骗的。
最后一份……奥尔掀开纸张的时候有点困难,它和前面那页黏在了一起,奥尔翻起来时,看见了浸透纸背的血迹。经过了半分钟的努力,奥尔终于能看到纸上的内容了。
这个男人该是一位仆人,他是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内,都负责为奥雷德伯爵寻找女儿的人。这个人竟然已经在十年前就找到了蕾贝卡女士,这位真正的伯爵千金。但他为了伯爵每年支付给他的大笔佣金,隐瞒了这件事,只是每周都会去看望一次蕾贝卡,以防她发生意外。
从七年前开始,伯爵给他的钱开始减少了,因为伯爵那时候已经对再找到女儿逐渐失去了希望。
男人却没有在这个时候把蕾贝卡的消息提供给伯爵,因为这么干之后,他能够得到一笔大钱,也只是这一笔而已。
在观察蕾贝卡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发现了克里斯蒂娜,他知道这是一个很有野心并且聪明的女人。他找到了她,两个人一拍即合。
克里斯蒂娜开始到处去传播自己被拐骗的“事实”,并且成功勾引了园丁为她办事——本该在最初就杀掉蕾贝卡的,但是那时候园丁波杜没有狠得下心,克里斯蒂娜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当时没有动手。
这个男人早已经将所有能证明蕾贝卡才是伯爵千金的证据收集了起来,这些将会成为高悬在克里斯蒂娜头顶,甚至高悬在她儿女头顶的利剑,也会是男人几代人的聚宝盆。
那张照片,是一张十几个女孩的小合影,她们都四岁左右,应该是孤儿院展示给前来参观的爱心人士的。奥尔不知道谁是蕾贝卡,但当时距离她被拐骗应该还不到一年,作为父亲的伯爵一定能认出来。
尤为重要的是,每个女孩的胸口都绣着她们名字的缩写。
奥尔把这些东西重新整理起来:“交给您了,奥雷德伯爵。”不只是这些东西,同时交给他的,还有这件案子的后续处理,“另外,请稍等一下。”
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要求形式上的公正,在诺顿帝国,能够得到事实的公正,才是最重要的。
奥尔走向那个书柜,从最下方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圆形的白瓷罐子。
奥雷德伯爵瞬间站了起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是……是蕾贝卡吗?”
“是的,阁下。很抱歉,但在我们局里,无人认领的遗体都是……”
当时的蕾贝卡是在鱼尾区警局做的尸检,娜塔莉带走相关资料后,只看了几眼遗体,却没带走,那当然就是按照鱼尾区警局的规定处理遗体的,这是奥尔前两天才让人找出来的。
“我明白、我明白,还能找到她,我已经……谢谢!”他张开双臂,接住骨灰坛后,顾不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紧紧抱住它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来迟了……对不起……”
曾经,他们真的就是擦身而过。
可因为一个他信任的人,与两个陌生人的贪婪,一个终生再也无法见到女儿,另外一个年纪轻轻深埋地下……
葛雷帕父子怎么把奥雷德伯爵送来的,也是怎么把他送回去的。回来的路上,注视着窗外发呆的葛雷帕,看见了几个衣着肮脏的穷人。可能是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葛雷帕忍不住说:“父亲,我最近见到了很多贫民的生活,那位蕾贝卡女士明明有着高贵的出身,可也落得悲剧的下场。”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不能落下去。”
“……”葛雷帕原本想问的,是能不能对他们产业下的贫民稍微好一些,就像是蒙代尔集团对待他们的工人那样。
伯爵看了一眼儿子:“你在想什么呢?你过得了像血族王储那样清贫的日子吗?你能忍受没有社交,几个月甚至几年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和鞋子,吃便宜的食物,没有英俊的男人和甜蜜的女人对你投怀送抱吗?”
“我……”葛雷帕下意识地想回答“不能”,但他莫名地发现,其实也没那么不能,因为他这几天过得很充实,比那种整日在酒会中糜烂的生活充实得多,“我能?”
伯爵翻白眼,赶苍蝇一样,对着儿子甩着手:“现在这种生活对你来说充满了新鲜感,半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这件事,那么我们再来讨论吧。希望那时候你不会是来哀求我,赶紧让你离开警局的。”
三月下旬,奥尔终于收到了来自马克西姆的长途跨国电报:已到,平安。
因为昂贵的电报价格,所以电报上只有两个词。
这个时候,和平号应该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而造船厂的订单……已经没有分期付款偿还造船款的事情了,单是支付了一半订金的就有六艘,支付超过1万金徽订金的订单更是已经排到了两年后,造船厂不得不停止接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