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76)
柯鸿雪笑着落子,也不知道是提醒还是看戏,撇过视线望了一眼容棠,又道:“便是真的有人看明白其中的勾心斗角,想要参他一本,难保不会正中他下怀。世子爷,这闷亏皇后娘娘是不吃也得吃了。”
容棠面色微沉,他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觉得不开心。
他吐掉嘴巴里的枇杷核,问:“盛承星今年多少岁?”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仁寿帝那几个儿子,哪有一个好的?
就算宿怀璟不复仇夺位,这大虞皇位便是传给了仁寿帝那几个儿子,又能传得了几世?
容棠再一次觉得这个作者世界观的设定很有问题。
宿怀璟回答道:“皇子16岁出宫立府,三殿下今年17岁。”他顿了顿,轻笑着补充:“跟我同龄。”
柯鸿雪原笑意吟吟地下着棋,听到‘三殿下’这个称呼的时候唇角不着声色地压了压,抬眸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沐景序。
后者却相当淡定从容,八方不动的样子,连眼神都没晃一下。
柯鸿雪心下叹了口气,稍显苍凉地摇了摇头,落下一颗黑子,眼睁睁地看着沐景序的白子连成线,又返回来吞吃他的棋。
容棠偏过头,看见宿怀璟唇畔噙着的笑意,仿似一切都不萦于心的样子,便知道他对这事有所计较,不再纠结。
他近来懒得很,又对宿怀璟愈发信任,有些动脑子的事若是宿怀璟能帮上一二,容棠就会直接放弃思考,不想费心力。
恰好卢嘉熙试探着提出邀请:“要去揽月阁吗?紫玉班排了一出新戏,说是今日第一次开演,特意献给三皇子殿下。”
话音落地,本该最起劲的柯鸿雪反倒一动不动,玩着三岁稚儿都会下的五子棋,眼皮也没抬一下:“天热了,懒得动,你们去吧,回来跟我说一下演了什么便好。”
容棠微讶,他印象里柯鸿雪可是最爱热闹的性子,京中偶尔有别地的戏班落脚,他哪怕不吃饭都要拖上三两好友去听戏。
第一选择自然是沐景序,可若请不出来学兄,他就会转来宁宣王府找容棠,容棠自己都记不清陪他逛过几座梨园,听过几场春秋。
而今新戏上演柯探花竟然能忍得住不去?
容棠觉得惊奇,临走前却见柯鸿雪偏过头,视线带着几分探究,打量了宿怀璟两眼,突然问了一句:“宿公子今年十七?几月的生辰?”
容棠脚步一下停住,回过头定定地看向大反派,倏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不知道崽崽生日!
小说不会写反派生日,前两世容棠与宿怀璟有过相交,但彼此都不是会拉着对方参加生日宴的脾性,是以柯鸿雪这么一问,容棠恍然意识到他竟一直都不知道自家媳妇的生日!
这其实很不合常理,娶亲纳彩问名就要附上二人生辰八字,看一眼就记住的事,可那段时日容棠的时间动线简单极了:去永安巷找崽崽、去城郊找沈飞翼、陪王秀玉去寺庙、想方设法为宿怀璟多弄点聘礼……
他真的没想起来去看一眼大反派的生辰八字。
许是眼神太过灼热,也可能是宿怀璟本就会下意识关注容棠的状态,瞧见他这副神态,稍稍怔了一秒,笑着反问:“棠棠也不知道我生辰吗?”
容棠有些心虚,宿怀璟轻声道:“好难过啊……”
容棠立马道歉:“对不起……”
他差点不太敢看宿怀璟,后者却清清朗朗地笑了一声,回答柯鸿雪的话,目光看着容棠,说:“我是春天的生日,正月初八,棠棠记住了吗?”
“啪哒——”一声轻响,棋盘上传来一道碰撞声。
容棠还没来得及回宿怀璟的话,听见声音下意识将目光投过去,便见柯鸿雪探身从棋盘上捡起一颗白子,又将被那颗白子打乱的棋局一颗颗复原,最后才将棋子放进了沐景序的棋盅,笑着打趣道:“我就说出来玩不要操那些心,一会替人善后一会处理公务的,学兄你便是个铁人也扛不住呀。”
他轻声建议:“等下可要去休息会儿?”
容棠看向沐景序,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看见沐少卿那副常年如霜雪般的脸颊上多了一丝……勉强可以称之为茫然的表情?
容棠正欲细看,却见沐景序已经收拾好情绪,眸光淡淡地望了宿怀璟一眼,而后收回,重新下棋,声音极轻地‘嗯’了一下,就当回答柯鸿雪方才的建议。
容棠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
从那两日暴雨之后,沐景序跟柯鸿雪明显清闲很多,也少在他们面前有意或无意地提及盛承厉,这还是容棠这一世第一次在沐景序脸上瞧见有些失控的情绪。
而起因……
他想了想,好像是因为宿怀璟生辰?
有一根线在脑海里扯着,容棠本能地感知到异样,想要细问,却见宿怀璟敛了眸子,看向柯鸿雪,问:“柯少傅为何突然想起来问我的生辰?”
柯鸿雪今天穿了一身粉衣,扇子没用玉的,而是换了一把描金的纸扇,滔天的富贵既雅致又俗气,偏生和谐极了。
他闲闲道:“话赶话恰好说到这了,随口一问,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有一个弟弟,今年也该是十七岁,就想比一比你俩谁大一些。”
楼上清风与朝阳过,云层飘忽,柯鸿雪与宿怀璟一坐一站,皆勾着笑意,宿怀璟问:“结果呢?”
柯少傅眼睛微眯,凝向宿怀璟,说不清那双狐狸似的眼睛里究竟是透过他在怀念某人,还是在顺藤摸瓜地猜测,他张开唇瓣,慢声笑道:“同年、同月、同日。”
容棠心下一紧,眉头微微蹙起,脚下一动便站在了宿怀璟旁边,提防着柯鸿雪一会要问出什么危险的话来。
却见柯鸿雪眸光流转,晃开扇子,很是洒脱地说:“我本该再问问你是哪时哪刻具体什么时间诞生,但我那弟弟啊……委实福薄,没活到你这个年纪,早早夭折了,若问的太多,我怕勾起伤心事,索性不问了。”
宿怀璟看了他片刻,缓声道:“节哀顺变。”
柯鸿雪:“很多年前的事了,再不顺变也早就顺变了。”他抬手落下一子,再次连成线吃掉沐景序一子,提醒容棠:“揽月阁的戏可不等人,世子爷若想看,还需尽早。”
流云聚齐又散开,待三人从小院月门处离开,柯鸿雪收回视线,看似很随意地说:“学兄没什么想问我的?”
沐景序望向他:“问你什么?”
柯鸿雪:“比如我家三代单传,我哪来的弟弟?”
沐景序抿唇一言不发,眼中终年凝聚的寒雪却隐隐有要崩裂的迹象。
柯鸿雪很满意地看了一会儿,笑了:“你还是这样才有趣,不会笑不会气、不会哭不会闹,我爷爷都没你那样古板,有时候我都会想你是不是个雪人。”
沐景序没说话,柯鸿雪又笑着道:“倒有人曾经叫我雪人,学兄知道是谁吗?”
沐景序望向他的眸子,静默良久,开口:“柯寒英,你究竟想说什么?”
柯鸿雪便觉得开心,眉眼愈发弯弯。
常人表示亲切才会唤字,到了他学兄这里,生气的时候唤、恼怒的时候唤、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唤……
最亲密的两个字经由他唇舌一过,表露出的全是冷漠疏离,可又偏偏让人冷不了离不得,还有点上瘾,甚至想让他再气恼一点,好一字一顿地念他名字,沾点冬雪寒香。
柯鸿雪笑着:“我只是有点好奇。”
他把玩着一颗棋子,半天不落:“京中这么些年都风平浪静的,可这些日子以来,左骁卫将军的儿子被处死,难得一见的白虎作为祥瑞献给皇帝陛下,就连风月楼隔壁也多开了一座蜀道阁,甚至我那一向天真稚嫩的学弟,竟也能壮着胆子去告官了——”
他顿了顿,像是刚想起来似的:“啊对了,我还听说丁来宝被处决的那一晚,二皇子提前带人去捉了一人送到了大理寺?学兄你可见过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