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225)
容棠前两世忙着做任务和辅佐盛承厉,本就不会过多关注府内一应琐事,而王妃本身又是一个极度聪明内心强大的人,除了容明玉,几乎没人见过她柔软脆弱的一面,母子俩表面一直礼数有加,慈爱孝顺,但的的确确从来不曾像这世上最亲密的人那般交过心。
而今相处时间多了,容棠又渐渐“懂事”了,王秀玉才逐渐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身为人母的温柔与弱小。
强大的是她,弱小的也是她。
容棠吸了吸鼻子,没吭声。
宿怀璟慢慢地拍着他背,若有若无地哄了许久,才终于将人哄睡着。
第二天照例是个大晴天,时节走到六月,池塘里荷花开得正好,容棠用过早膳去找王秀玉,二人一起到库房前清点。
如今王府后院管家的是二房容明礼的夫人,纵使看着大批大批的财物搬出府内心痛不已,但一来这是宁宣王亲口答应的事,二来王府主母始终是王秀玉,她本就没有资格置喙王妃做出的事。
倒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府内几位早起的少爷小姐。
容峥和容柠一脸诧异地跑过来,望见王秀玉先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问了句母亲好,接着又向容棠见过礼,才小声问:“长兄,这是怎么了?”
容棠在外一切全按王秀玉的说辞,将容明玉捧到了天上:“父亲担心祖母与母亲住在府外,手中细软不够,节衣缩食委屈了自己;又敬爱母亲,忧心天长日久的,府内人多事杂,库房人手不够,恐遭老鼠吞咬,遗漏了什么宝物,索性让母亲自己将嫁妆带去别院保管,既能安心,也不至于囊中羞涩,怠慢了祖母。”
王秀玉眉眼疏懒,站在一边看小厮们搬东西,听见容棠这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莫名让人觉得她骄傲得厉害。
早晨气候爽朗,连带着人心情都好,以至于王秀玉看容峥和容柠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她走到核对过账目的一只箱子边,差人打开,打眼一望,顺手挑出来两样东西,便笑着唤人:“峥儿、柠儿。”
二人一愣,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不安,各自对视一眼,又偷偷瞄了一眼容棠。
后者早看清王秀玉的动作,见状只笑了一下,点点头:“母亲喊你们呢。”
于是二人才敢走上前去。
王秀玉往他们手上一人放了一件东西:“这对东珠耳环是皇后娘娘赏我的,柠儿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便留给你做嫁妆了。若是不想嫁人,就当自己多一件首饰,出去与贵女们聚会时戴起来也好看。”
容柠简直受宠若惊,愣了好半天,赶紧道谢,嘴甜得不行。
反观容峥,傻乎乎的,王秀玉送给他一方上等羊脂白玉做的印章料,说是当年容明玉封王时,皇帝赏过来的宝物,送给他日后入朝为官或者成家立业,总该有一方拿的出手的印章。
容峥连连往后退,面上惶恐,推辞道:“太贵重了,这本该是长兄的东西,我怎敢僭越?”
容棠三两步走上前,径直从王秀玉手中拿过那方印章料递给容峥:“长者赠不可辞,你这样以后得吃多少亏?”
“这……”容峥还在犹豫。
容棠已经甜甜地冲王秀玉一笑,撒娇道:“母亲手里这么多好东西,总有留给我的吧?”
王秀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财奴。”
“我要养家糊口,很辛苦,娘疼疼我。”容棠持续撒娇。
王秀玉拿他没办法,最后搬出府的十车陪嫁里,有一车径自驶去了永安巷。
车上挂红绸,喜庆富贵。
以至于宿怀璟当天下了值回家,在巷口听见邻居聊闲天:“听说了吗?巷子里那家纳了小妾哩!嫁妆都整箱整箱地往车下搬,那场面,嚯——!”
宿怀璟:“……?”
作者有话要说:
危·棠棠·危!!!
第148章
王氏在江南发家,是当地最大的氏族之一,两位嫡女出嫁的时候,仅仅是为了护送嫁妆,就请了数百镖师,可见其数量之庞大、价值之珍惜。
王秀玉随手指给容棠的一车嫁妆,翻开箱子一看,件件价值连城,珍宝稀世。容小世子回永安巷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宝贝全部搬了下来一一查看。
瓶瓶罐罐及丝绸布匹收进库房,古书字画一件件在院子里搭了晒架,铺在六月初的烈阳下,晒起了多年不见天日的蠹虫。
不得不说,容棠确实是个小财迷,从头到尾劲头十足,甚至还会主动搭一把手,看得双福非常担心自家少爷哪里碰了撞了腰折了。
但是容棠一点不适都没有,相反,他脸上一直勾着笑意。
宿怀璟回来的时候,他正拿着把扇子,一边掐着腰一边扇着风,快快乐乐地巡视起了自己的家产,那些素日萦在身上的矜贵疏离一瞬间烟消云散,看起来就只是一个小富翁的形状。
大反派脚步一顿,方才在巷口听见那些谣言的诧异与不悦一时间降下去大半。
容棠踱着步,看见宿怀璟,眼睛一亮,扇子就在空气里晃了晃,招他过来:“怀璟怀璟,你快过来看!”
院子里铺陈开的古书字画,每一件都是稀世难寻的珍品,又保存完好字迹清晰。若是开一个展广邀天下读书人来品鉴,怕是会踏平棠璟宅的门槛。
宿怀璟走过去,顺手就接过了容棠手里的扇子,慢悠悠地替他扇起了风。
晚间气候舒爽,夕阳挂在天边,半天绯红云霞。
宿怀璟垂眸看了看容棠侧脸被夕阳添上的色彩,眸色略暗了一瞬,没有第一时间找他的麻烦。
他问:“这些是母亲给棠棠的吗?”
“我哄来的!”容棠特别骄傲,没有一点这么大人了还找妈妈哄东西的不好意思。
宿怀璟顿了一下,不可抑制地笑开:“娘真宠你。”
容棠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更骄傲了:“那是!”
宿怀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这么多书,棠棠打算怎么处理?”
容棠闻言眼睛一亮,转过头兴奋地看向宿怀璟:“捐给临渊学府如何?”
宿怀璟微愣,敏锐地察觉出其中大抵有什么猫腻:“捐?”
容棠立马就笑,狡黠地补充:“名义上是捐赠。”
宿怀璟听出他言外之意,好笑地摇了摇头,牵着人往屋内走,听他侃侃而谈。
容棠道:“临渊学府在大虞就是一块活招牌,但毕竟受地域限制,并非每位读书人都有机会来考学。学府掌院和柯家关系紧密私交甚多,我想将这些书以母亲的名义捐过去,另外再出资为他们修几间屋舍和学堂。”
宿怀璟问:“棠棠想要什么呢?”
容棠直言:“母亲有大才,又具仁爱之心,幽居在内宅实在委屈。日后若是和离,她要么在京中由我们赡养,要么回到故土江南。但——”
他顿了顿,眉梢轻蹙:“但时代毕竟如此,女子从夫家返回娘家,不论原因为何,总少不了闲言碎语。”
王秀玉虽然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一句两句或许不会往心里去,但时间久了,难免会有所介怀,久而久之必然心生郁郁,磋磨己身。
“棠棠想给母亲找点事做?”宿怀璟问他。
容棠点头:“江南富庶,显贵人家也重视子女,我想着将这些书籍古卷捐到临渊学府,换他们允母亲去江南开座分院的资格,专门招收女学生,先从家境富裕的人家开始,再给贫苦人家免费入学甚至补贴的资格,潜移默化尽可能让一方女性都有可能开蒙。”
开蒙学智不过两三年的功夫,在这个时代,虽然女子目前仍不可能入朝为官,但两三年的启蒙,也能使她们日后生活不至于完全浑浑噩噩,备受欺凌。
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很困难,不说大环境有限制,便是招收那样多的女孩子出府外上学,也难免民间闲言碎语颇多。
但容棠总是觉得,哪怕是理想主义,也不是空想就能构建一座乌托邦的。总要先有所行动,就算变化再微小,只有有所转变,久而久之,滴水总能穿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