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250)
-先生能不能教我……
死去的记忆强行往脑袋里撞了一下,容棠不太开心,抿了抿唇,望向盛承厉。
那人唇角含笑,眼底泪痣在身前烛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惊人的美感来。
但容棠只觉得恶心,他凉声问:“殿下想要我做什么?”
盛承厉:“我正是不知,才请的表兄入宫,表兄这么聪明,便教一教承厉吧,也免得母后日日烦心以泪洗面。”
容棠眼神瞬间凌厉,死死地盯着盛承厉,后者与他对望,眸光含笑,却不怀好意。
容棠沉默片刻,望向盛承厉手腕上绑起来的布条,心里一阵作呕。
他慢条斯理地说:“殿下放血救父,孝感动天。臣父承皇命巡视大虞,一时不知所踪,若想尽快排除太子殿下血统疑虑,想来……可以让臣与之滴血认亲。”
这是最没有科学道理的一个方法,偏偏古代信这个的人一大把,而之前正是因为放血做药引将八皇子身世扯了出来,盛承厉如今这般逼问,想要的自然就是这个答案。
果然,容棠话音刚落,盛承厉便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道:“可是表兄你一向身体不好,若是再放血……”
滴血,换成放血。
容棠唇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说:“为了八殿下太子之位名正言顺,臣便是血干而死又有何妨?”
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大殿里,却又莫名带着山一般的重量。
盛承厉沉默了,嘴角缓缓压平,深深看向容棠,低声问:“表兄便是这般想我的吗?”
容棠反问:“原来殿下不想让我死?”
这般匪夷所思的对话,记事官竟没有一点惊奇,而是一丝不苟地继续在纸张上写着字。
容棠又瞥了他一眼,心脏一点点往下坠。
盛承厉偏在这时候问:“究竟是我想让你死,还是你想杀了我?”
话音之凄厉,言词之愤懑,好像容棠是全天下最负心的人,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桌上茶水已经凉了,容棠向后靠了靠,抬眸正眼望向盛承厉。
却听他说:“容棠,你本来是该救我的,你从一开始,就该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身边,哪怕杀了宿怀璟也在所不惜。”
盛承厉似是很疑惑,又很是痛心,哑声问:“可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棠听他说着这些话,脑子里却在想:他一定要记下来,回去原封不动地说给宿怀璟听,告诉他因为他的一时大意,自己听了多少恶心的话。
他压了压心里那阵不停往上涌的呕吐欲望,冷脸看他,不耐烦地问:“你到底、在狗叫什么?”
窃国、盗窃、撒谎、背叛……
天牢里死刑难逃的罪犯都没他这般恶心,盛承厉居然真的还有脸跑到他面前,睁眼说瞎话啊。
容棠也算是开了眼。
第167章
容棠本就因流云当初那盏茶感到不解,今日听他一解释,不需要证据也可以凭本能断定那封信就是盛承厉的手笔。
那年盛承厉身边亲信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是容棠一个个挖出来再亲手送到他身边的。
可以说比起冷宫中才出来没多久的皇子,那些谋士们跟容棠的关系要近许多。
哪怕真的有后来者看不惯他,觉得容棠在盛承厉面前话语权太多,也断不会起想要杀了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宁宣王世子。
而宿怀璟那一头,大反派是绝对的领导者角色,他的手下从来就不会有不听命令自作主张的人。
流云是唯一一个特例,因为过于死脑筋,且只需要保证宿怀璟的安危而无需参与所有朝堂算计的勾心斗角中,所以从他下手,比别人要容易许多。
容棠并不清楚盛承厉是怎么知道有流云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将所有的可能性排掉之后,在那个节骨点会对容棠起杀心的便只有羽翼渐丰、意见频出分歧、刚跟容棠起过争执的盛承厉本人。
他想巩固自己的权力,那容棠自然该死去。
容棠不禁有些玩味地想,第一世借刀杀人,第二世亲手捅刀,盛承厉如今竟有脸问出“表兄便是这般想我的吗?”。
那不然呢?
不然容棠该怎么想他,认为盛承厉有苦衷,不得不这样做?
他又不是当初那个被小说剧情和系统任务反复框定的容棠,他为什么要给盛承厉十足的耐心以及机会。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原位,没有起身,说完那句话之后,视线便转到了那名“记事官”身上,道:“这是你师父?”
盛承厉一怔,还没待应声,容棠却轻啧了一声,说:“你未免也太亏待人家,人在背后为你图谋这么久,竟只让他在宫里做一个记事官吗?慧缅大师都不是这待遇。”
慧缅也是盛承厉的一颗死棋,只不过从他将计就计下山开始,自己便将属于他的棋路盘活了,以至于最后到了盛承厉完全无法控制、恼羞成怒的局面。
盛承厉张了张嘴,想到了什么,面庞染上一层薄怒,道:“你一直都知道!”
他不止一次试探容棠有没有前世的记忆,每一次都被容棠糊弄了过去,而今他却不装了。
盛承厉压下心头怒气,强自镇定下来,面色阴沉道:“究竟是我想杀你,还是你想杀我,那只眼珠难道不是你叫人挖的?”
倒打一耙学的不错,容棠在心里默默点头,却已经对他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转眼看向“记事官”,问:“先生怎么称呼?”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恼怒不堪,他很坦然淡定地问了一句,盛承厉瞬间噤了声,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一时没有说话。
而那桌案后坐着的人终于抬起了头,向容棠看来。
只一眼,容棠就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脸。
书中说智者、画中描圣人,大抵都长成这样,周身上下自带一种平和古朴的气质,面色稳重老成,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胡子微微发白,唇角不语含笑。
是一张看上十遍也没有记忆点的脸,可偏偏一见到他就会让人觉得心态平和镇静。
然而正因为这种镇定,容棠更加警觉,那是一种接近于非人感的可怖。
他不着声色地掐了下手指维持痛感,戒备地看向对方。
那人温声道:“在下无名无姓,小友若是看得起我,可唤我一声天道老儿。”
一瞬间,容棠像是掉进了冰窟。
-
京城外郊,一队车马经过,队列后方的货车上拉着几箱今秋刚成熟的瓜果,一个个硕大甜美,堆在一起,马蹄奔袭间也有香气飘散。
车队在虞京城门外停下,盛承鸣身子探出车外,抬头看了眼城墙的牌匾。
自庆正十年封王出京,他已两年未回京城。
当年兴盛游京,梦想至高皇位,可一天天走下来,一种无言的恐惧悬在心头,盛承鸣绝对不是仁寿帝那些儿子里最聪明的一个,但他很听话。
——听宿怀璟的话。
宿怀璟当时要他请封王位远离京城,他并非不曾怨过,可现在回过头看,父皇那些孩子里,除他以外,有哪个算是善终?
八弟血统遭疑,他远在岭南都不知收了多少封京里来的信,那些年出则前呼后拥的尊贵皇子们,一个个消散零落,放眼望去,只有盛承厉或许有资格荣登金銮宝座。
但……盛承鸣坐回车内,闭上眼睛,耳畔是虞京城外年年不散的风声,可在那遥遥风声之后,他听见了另一道更加金戈铁马的声音。
那是三十万军队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的战马脚步声。
盛承鸣抿了抿略显干涩的唇,不自觉攥紧拳头。他这些兄弟当中,没有赢家。
唯一的胜者,只能是那一个。
窗外侍卫恭声问:“王爷,现在进城吗?”
盛承鸣摇头:“不,原地休整。”
亲王无故带兵入京,一论按谋逆罪论处,最后都逃不过一死,况且他身后是三十万大军。
他得等,等京里那人放出信号,等到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