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食用狗粮的正确姿势 上(115)
最终对这件事负责的是前太子,被幽闭的高家子。
皇帝设计让人在他的书房搜出了禁物——写着皇帝、太子和安王生辰八字的巫蛊小人,随即由钦天监出面下了定论,将上天之所以降下天罚、太子之所以久病不起、安王之所以遇刺,全被推在了前太子头上。
而不等皇帝发难,发现事情败露的前太子就畏罪自杀于府中,留下一封悔罪的血书:他自供罪孽深重,唯一死祈求皇帝原谅。
朝臣们怎么也不会猜到前太子并非皇帝亲生,只想到之前他“毒害”皇帝的事。
在他们看来前太子的性情太过卑劣,皇帝在险些被他谋害之后仍然顾念父子之情没有要他性命,可没想到他竟然不思悔改,还诅咒皇室除了自己之外全都去死,这份居心着实恶毒!
此罪霍霍滔天,哪怕有人心知这件事未必是真,但足够说服他们放下心中的怀疑。
朝臣们的心安定下来,朝政便在赈灾完成后恢复了平静,年关将近又是一派喜乐祥和。
然而,他这个太子仍然在病中,病情不见丝毫起色……
“咳咳咳!”
咳嗽声再次打断了李彦的思路,他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钟越搬进主殿就是几天前的事,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偏殿。那里地龙烧着,新鲜茶果供应着,便是李彦这个东宫之主也比不得他逍遥,但他一次都没有踏进偏殿过——只因,这些都是安王特意安排用来讨好钟越的,他走进去都嫌脏了自己的脚。
是的,自安王从燕地回京后,就对钟越十分殷勤,甚至不惜触犯皇帝的忌讳屡屡往东宫送来好物。
明面上他装作兄弟情深,借口是担心兄嫂侄子过的不好所以才事无巨细,但事实上那些东西一入东宫就被送到了钟越的偏殿,意味分明。
之所以钟越现在会躲在这里,是因为几天前的一场大雪,皇帝感染风寒以致旧疾复发。心急之下,皇帝冒险用了从钟越这里偷来的药,谁知差点一命呜呼!可惜,只是差了一点……想到这里,李彦对钦天监越发痛恨起来,心里发誓,有朝一日他登基定要先端了这个屡屡坏他好事的刘不语!
当日正是钦天监监正刘不语连夜送药,才救回皇帝一命。
但此次病情汹汹,便是吃下灵丹妙药他仍然卧床不起乃至无法自理。
九死一生的凶险和每况愈下的身体让皇帝性情变得异常暴躁,安王在床前尽孝时就屡屡被他责骂,连他与太子串谋钟越,联手害他性命这等诛心之词都说出来了。
这个节骨眼上,安王便是有再多的难言之隐,也不敢再对钟越示好,触皇帝的霉头。
不过就算如此,安王也没有挽回圣心,盛怒疾病中的皇帝看他便如同看到千刀万剐的前太子和咄咄逼人的,丝毫不想看见他。
因此,连日来守在皇帝身边的反而成了在朝中当了十几年透明人的刘不语。
钟越能猜到刘不语身后有人,皇帝自然也有怀疑,无法全心信任他。
稍加试探,刘不语就诚惶诚恐,他跪在龙床前如此说道:“陛下,小人背后没有任何人,唯有先师留下的遗泽而已。”
“当年师父领了圣旨,深感辜负皇恩,便在出京前为大梁算了最后一卦,测得十几年后大梁将有此大难,便托付给了微臣。若非为此卦损耗太多心血,师父又怎会算不出钟家的杀身之祸,当日遇刺又怎会满门陨落……全无还手之力?”
皇帝闻言,不疑有他。
毕竟,他已经明了当年之事的内情,也明白国师一脉对皇室的忠心耿耿。而今再次救了他一命的,也恰恰是前国师留给刘不语的救命药。
他悔恨地长叹:“是朕错信小人,负了钟家,也险些误了天下苍生……咳咳咳。”
刘不语忙上前道:“陛下保重龙体,往事已矣,先师乃大智慧之人,对于生死早已看开。陛下,不必如此自责。只是……”
皇帝看向他:“爱卿为何欲言又止?”
刘不语磕头道:“微臣有一言哽于心喉,只怕冒犯陛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有话就说,朕恕你无罪便是。”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陛下,先师满门惨死在大火之中,尸骨无存。因是罪臣无人为他们收敛,无碑无寝,也无后人祭奠。”
说到悲处,刘不语老泪纵横,哽咽道:“微臣每每思及此,便夜夜难寐,只觉死后无颜面见先师。如今世事巨变,当年是非曲直也有水落石出之征兆……微臣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当年那封奏折绝非国师所写,煽动先霖王谋害先太子也绝非国师所为!故微臣斗胆,恳请陛下重审此案,为国师一族正名,还他们清白,正世间公道。”
皇帝原以为他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闻言略略松了一口气,而后也凝重道:“爱卿所请正合朕意。”
他当即吩咐御前总管太监着中书令深夜前来,拟指命三司协同重审此案,为国师钟氏洗雪冤情。
此案如得天助,三司很快查到线索,顺着那书信上的笔迹,找到了当年的执笔之人。
此人姓吴,乃是一乡间秀才,最擅长模仿各种笔迹,惟妙惟肖,难分真假。
根据他的口供,当年的奏折被证明并非国师亲笔,而是高家请他手书。
他贪生怕死,见那奏折中的内容惊世骇俗,知道必定惹来杀身之祸,在写完后连妻儿都不顾就连夜奔逃。后来听说国师满门被灭更是不敢回乡,从此隐姓埋名。此番路过京郊,得知附近便是国师一族葬身之地,心中不安,所以买了香烛纸钱想祭奠一二,聊表忏悔,却不想被刑部抓了个正着。
沉冤十五年的旧案终于得雪。
皇帝不仅将案情邸报通传天下,在逆党高氏和前太子头上又扣上一顶陷杀忠良的帽子,还为国师一脉在护国寺立牌位接受香火供奉,亲书碑文传颂国师钟氏祖祖辈辈功在社稷的事迹与德名,在立碑当日拖着病体亲自率领众臣前去祭拜。
消息传到扬州,苟梁着手办了一场祭礼,告慰原主先人的在天之灵。
原主的负魂力就此,被刷了一半。
当夜,老头偷偷在后院烧香摆酒,一边喝一边说:“狠心的丫头,现在你可安心了。”
“外公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陪您?”
滚滚木轮靠近,老头掀眼皮看了苟梁一眼,今夜无风尚算暖和,这小子仍然穿成了个球,裹得严严实实的,也幸亏是坐在轮椅上否则走路都得打滚。
心中暗自嫌弃,见钟诠要拦着,老头摆摆手说:“今日大喜,让他喝上几杯也无妨。”
老头喝的是烈酒,专门给苟梁准备了浅口的小杯子,他一口喝下,被辣得直吐舌头,眼睛里都挤出水花了还兴冲冲地朝老头递杯子讨酒喝。钟诠见他不饮不快,只好返回院中取了林府自酿的葡萄酒,温过之后,再给他喝。
苟梁痛快地连喝了三杯,葡萄酒醇美的滋味下肚,浑身也跟着暖了起来。月悬当空,美酒在手,忠犬在侧,人生巅峰莫不如是!
苟梁兴冲冲地拍拍钟诠的肩膀,说:“走,我们去那上面,今夜不醉不归!”
青峰院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后院有一个天然砌成的石头假山,足有十人之高,拔步而上仿佛日月也唾手可得。
老头也来凑热闹,见钟诠不喝就拉着苟梁你一杯我一杯,说起一些原主生母幼时的顽劣往事来,埋怨她眼光差,天底下那么多好男人偏偏选了个短命鬼。一老一小不自觉就喝了许多,钟诠要带他回去苟梁还不肯,直说:“对月岂无酒,对酒岂无歌?”
举着玉箫便要吹给他们听。
月下箫声吟九歌,峰上对影成双人。
那箫声空灵动听,饱含豁达之意,听着让人心中宁静,胸襟开阔,仿佛放下万千负累。所有愁绪都随着箫声飘散远离,即使是那些困扰自己的不解之谜,渐渐地也在心中有了答案。
原本躺在地上的老头坐了起来,把酒杯丢在一旁,状若癫狂地喊道:“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