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他又想渣本座(20)
丫鬟们鱼贯端上银盘后便退下了,满桌的盛馔,除了荤菜,还有几道竹编蒸笼的素食糕点。
银罩子挨个掀开,刷满油光的烧鸭,堆在银盘里,内里烧的烂熟,上面的皮倒是酥脆。
他们谁都没有提到白天的使坏,两个人像无事发生似的,好整以暇地对坐着。
“你还真敢啊,”段问夹了一筷子的烧鸭,说道,“晏顷迟你都敢惹,这回,你肯定要被他记上了。”
萧衍无所谓道:“你很怕他?”
“倒也不能说是怕,”段问筷子点在菜上,说道,“你不晓得,九华山那么多长老,就属他讲话最有权重,连他们掌门周青裴都敬他三分,我这能叫怕?我这至多就是给他几分薄面而已。”
“是么。”萧衍心不在焉地说,“他今日来,都问你什么了?”
“你说得不错,他确实试探了我几回,想知道你的身份,我都按照你提前交代好的回答了,”段问笑地眼睛眯成了缝,“嘿嘿,尽管放心,我讲得滴水不漏。”
“这件事他不会那么简单就算了的,”萧衍用余光睨他,“不要以蠡测海,得未雨绸缪,现在义庄的事情查得紧,你觉得他这次来,真就只为了还我衣裳?”
段问意会,连忙否认:“城西走尸的事跟我没关系,这可不能赖我头上。”
“你不该和我说没关系的,”萧衍瞧着他,意味不明地说,“你要同他讲,让他信,才对。”
“嘁,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他查,”段问忽地倾身,压低声说,“这都不打紧,我今天看到他那个败兴而归的样,就觉着高兴,太痛快了!萧公子,还是你行!”
萧衍没说话,闲闲吃了两口菜。
“我跟他十六年前结过梁子,我那时候就立下誓,此仇不报非君子。”段问又说。
萧衍来了兴致:“嗯?”
“当时我还不是京墨阁掌门,也没现在的地位,”段问指着自己的脸颊,说道,“我不过是逮了几个稚童,什么都没做呢,他就把我一只耳朵割下来了,还扬言说要我的脑袋,自那以后,我就想着要报复他,可我地位比不上他,怎么办?”
“所以你就害死了上任掌门,自己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萧衍接话。
“嘿嘿,你说得对,我自己走到了这个位置,现在,谁还敢说我的不是?”段问阴沉沉地笑了,“这个位置,求仙问道者能坐,凡夫俗子亦能坐,上任掌门亲手把掌门令交予我的,他晏顷迟再不痛快,又能说什么?”
“你恨他?”萧衍问。
段问不悦:“难不成我还得感谢他?”
“可你就算是走上了这个位置,也没拿他怎么样,你依旧得低眉顺眼,他依旧是高高在上,这该怎么办呢?”萧衍拿起筷子,浅尝了一口素食,“段大人,你的恨,未免太浅薄了点。”
段问:“照萧公子的意思……是有旁的法子治他?”
“有是有,你腰牌什么时候给我?”萧衍问。
“这个快,明天就可以给你了。”段问说,“江之郁也叫人去查了,一个月之内,应当就能有结果了。”
“太慢了,”萧衍搁下筷子,看向段问,“七天。”
“啊?什么?”段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月耽误的太久了,等不了,”萧衍说,“容易生变故。”
段问微微倾身向前:“那按萧公子的意思是?”
“我有办法帮你压晏顷迟一头,”萧衍擦手,说道,“但是你要让你的人快些,七天之内,把所有能找寻到的消息都告诉我。”
“这……”段问犹豫着说,“怕是有点难办啊,这天底下叫江之郁的人多了去,且不说这个,就是过去这么久了,保不齐他会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这怎生好找?”
“你能办好的,段大人。”萧衍眼中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看着段问,放缓了语气,“你不是也想让晏顷迟死么?”
“可我讨厌晏顷迟是因为他欺人太甚,萧公子为何也会想置他于死地?”段问细窄的眼睛凝着萧衍,皮笑肉不笑地问,“听意思,你跟他前缘匪浅?他是薄情郎还是负心汉?”
萧衍没说话,和他对视着。
片刻的静,两个人各怀心思。
段问似猜到问了不该问的,刚要打个圆场,却听萧衍说道:“不错,我们睡过。”
“哦,啊?”段问没料到他直截了当地说了,惊得刚入喉的烈酒直接呛入肺腑,连咳半晌,才缓过劲来。
“意外么?”萧衍笑。
段问梗着脖子,菜也不吃了,往前一凑,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么说来,萧公子和晏顷迟之间,难道是因爱生恨?”
“不爱。逢场作戏而已,”萧衍重新拿起筷子,眼皮抬也不抬地说,“是他不想让我好过,那我自然也不会让他舒坦,他要死了,我更高兴。”
“嘿嘿,说的不错,你知不知道,仙家权贵那么多,对我京墨阁阿谀奉承的,数都数不清,也就他敢踩在老子头上,他要死了,我们都该放鞭炮庆祝的!”段问拍桌,大笑道,“谁要说仙门就要辞金蹈海,严于律己?萧公子睚眦必报,才是真性情!”
他边说边给自己倒上酒,又亲自给萧衍也斟满:“萧公子啊,我们现在应该也算是同舟共济了,该喝一杯的。”
“是该喝一杯。”萧衍笑了笑,端起酒盏,和段问的酒盏将碰未碰,意思了下。
见段问将酒一饮而尽,萧衍才就着轻抿了口。
“萧公子,你放心,就权势而言,我们京墨阁可不比宗玄剑派差到哪里的,”段问会心一笑,盯着萧衍,“既然咱们现在酒吃了,也推心置腹过了,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说说,你下面准备怎么办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萧萧的记账小日记——
八月初三,计划砍人的第n天,晏顷迟又双叒叕欺负我,这事没完,多记两笔。
第016章 盯梢
丑时,夜阑人静。
风呼啸着吹过山脉,清冷的月光将九华山的影子勾得如同墨画晕染,从山上往远处眺望,能瞧见人间京城灯火不息。
文殊阁里,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中逸出来。
阁内旷阔,书柜沿着墙一直砌到了顶,一排排,按照不同的典籍分为数类,从竹简到锦帛,层层叠叠地堆积而上,因阁内半月才会有人来收拾的缘故,架子上已经落上了薄薄的灰尘,月光下,能见到灰尘在月色的光柱里沉浮。
桌案上残灯明明灭灭,昏黄的火光里裹着绿意。
龙涎香的香气越发浓郁,潮湿闷热的晚风从敞开的窗子吹来,拍打着竹帘,一下又一下。
雪鹞从外面飞进来,立在窗台上咕咕叫了两声。
晏顷迟搁下笔,借月色,离开了文殊阁,漆金的牌匾,在月色树荫下,泛起微弱的光。
今夜的天比往日要青白许多,月光倒是黯。
晏顷迟闲庭信步地沿着石阶下行,到一处小筑,停住。
院里,青石砖上的纹路深浅不一,微裂开的缝隙里冒出了碧色的草尖,小筑里静悄悄的,荷塘里白荷又盛开了几朵。
晏顷迟走过去,闲坐于庭中,风伴着荷香,吹动了他的衣衫。
“师尊。”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查过了,城西走尸的事,确实跟我们门派有点关系。”
晏顷迟抬眸,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灯火,没说话,此处地势凌于山脉之上,时常掩在雾霭中,底下的人无法窥见这里,上面的人却可以将一切纳入眼底,是雅静之居。
他闲来无事总爱来这里坐上片刻,眺望远处华灯初上。
那人见他不言,继续说道:“您说的不错,那些走尸都是义庄里散出去的,可义庄向来由守墓人打理,下葬时也由我亲自监督,定期都会有弟子去核查,突然间出现这么多走尸,我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