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番外(46)
张享点点头,如今的晏怀章就是个人人想咬一口的大肥肉,拍到一条就是钱,搞得他也想近水楼台一番了,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
难得一次没有遇到晏怀章在拍戏,小助理小声说:“晏哥昨晚通宵拍夜景,今早才睡,他中午还有一场戏,应该快醒了。”
“没事。”张享跟着小助理轻轻推开晏怀章的房门,他整个人蜷缩在棉被下,只露出翘着头发的头顶,睡得十分安静。
小助理贴心地关好了门,张享把汤放在地上,坐在上次坐过的泡沫板上,不觉发了呆。
若要他回想他在想什么,他一定回忆不起来具体内容,只是下意识地,似乎是跟眼前这个睡鬼分不开。
这种微妙的心绪,用言语是难以表达的,就像人身体内,心脏无时无刻不在跳动,可作为心脏的拥有者,人并不会感受到它的跳动,只有在抚摸着血脉和胸口的时候,才会意识到它强有力的搏动。
张享叹口气,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微微嘶哑,却带着些许戏谑地说:“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不要学姓吴的。”
张享眼皮一跳,抬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晏怀章睡醒了,但没有起身,只是从被窝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睡眼惺忪地扯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嗨,早上好。”
张享被这个笑容震得心脏漏跳了一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已经中午了。”
“那中午好。”晏怀章好脾气地改口。
如此一来,张享倒是不好冷脸相待,拿起保温桶拧开盖子,熟悉的香味飘出来,勾引着晏怀章的味蕾。
“喔哦,成香斋的百合鹌鹑汤,好香。”
“吴哥说你爱吃。”张享平静无波地盛了一碗,递过去,晏怀章从被窝里钻出来,接过碗一饮而尽,满足地舔舔嘴角,动作甚是孩子气。
“好吃。”
看他吃得满意,张享的心里没来由地也高兴了几分,你一碗我一碗,两人瓜分了一盆汤,肚子里暖融融的。
晏怀章慵懒地拖着长腔:“好久没吃饱了。”他四肢修长,蜷缩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尤其不舒服,此刻四仰八叉地舒展开腰身,更显得这张床快盛不开他。
张享眼角的余光瞥到一点,立刻不自然地转开视线。
他瘦得过分了,衬衫撩起一角,下面肋骨根根突出,好像非洲难民。
晏怀章习惯性地伸手捏肚子上的肉,捏了个空,就算喝了一肚子汤,已经瘦下去的肉却不会立刻长回去,只得悻悻地拉过被子遮住。
“你等下还有一场戏?”张享问。
晏怀章懒懒地哼了声:“有~”
张享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和晏怀章之间的话题从来不是由他挑起,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们能闲聊些什么,难道要说一说他最近的绯闻吗?呵呵,晏怀章会不会当场爆发神经病。
晏怀章一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心里一乐。这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演技某些时候很差劲吗?心里有什么话脸上都要溢出来了好吗?就算这样,张享还是紧闭着嘴,跟个闷葫芦一样只字不语。
晏怀章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指望张享来次主动,当真比登上天宫一号旅行还要难。
得,山不来就我,我就山,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是想问我那件事?”
张享没想到他主动提起,愣愣地点点头。
晏怀章笑得温柔:“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放心。”张享不知在想什么,摇摇头。
晏怀章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又说:“听我一次,好不好?”这话说得有点装苦情,晏怀章很坦然地调整了下表情,看在张享眼里就是有点委屈的意思了。
“两码事。”张享不想跟晏怀章提及赵西亭,只是说:“跟我有关,我不能不管。”
晏怀章是个聪明人,怎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如果赵西亭不肯放过晏怀章,张享可能会去找赵西亭理论。无论张享初衷如何,他愿意这样做,晏怀章简直受宠若惊。
就好比买了十几年彩票终于中了一次奖一样,可见着回头钱了!
“不会的,都是小事,你不要担心。”晏怀章轻描淡写地说,看着张享的模样,他忍不住起了点调戏之心,戏谑地说:“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乖。”
张享全身一僵,耳朵尖以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了。
晏怀章心里乐开了花,想他苦心经营,四处埋种子,终于等到春暖发芽,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许只是一点苗头,但只要耐心等待,何愁不会生根开花结果,他有的是耐心,可以等。唔,当然,必要的时候施施肥也是可以的。
调戏适可为止饥渴,晏怀章欣赏够了张享的不自在,才把话题转向其他。
“阿享,今天下午你有时间吗?”
张享本想说没有,但晏怀章满含期待地盯住他,推辞的话也变成了“有时间”。
“下午要拍全片的高潮部分……”
“我能在一旁看看吗?”张享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晏怀章笑。
张享跟晏怀章拍过戏,知道这个人拍戏的状态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前一秒嘻嘻哈哈,下一秒便沉浸在角色中,出戏入戏非常快,非常专业。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晏怀章和吴省合起伙来在他面前演,只骗了张享一时片刻,他想明白后便知道他多半是装的。
目的是什么,张享大概知道了,奇怪的是他没有因为被骗而生气,甚至是感到一丝愉悦。
“你觉得我穿裙子好看吗?”晏怀章拉开挂着的一排衣装袋,从里面取出一条连衣裙,在身上比划。
张享中肯地说:“我觉得你太高了,而且肩膀太宽,又没有胸……”
“好吧。”晏怀章倍受打击,直接脱了衬衫长裤开始套裙子,都脱到只剩下内裤了,他才想起征求张享的意见,“都是男人,你不介意吧?”
张享还能说什么,只能摇头:“没有。”
晏怀章低笑,穿上裙子,又说:“阿享,我够不到后面的拉链……”
张享一阵头疼,心想晏怀章的事怎么这么多。
“你以前怎么穿的。”
晏怀章眨眨眼:“有小妹帮忙。”
张享默默地给小助理点了个赞,能天天帮晏怀章拉裙子拉链不去微博爆料也是一种忍。
张享不动,晏怀章便没羞没臊地跑过去背过身,露出一大片苍白的肌肤,黑色的裙子衬得他骨肉伶仃,张享硬着头皮,手有点发抖地帮他拉上拉链,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皮肤,引来一声抱怨。
“阿享,你的手太凉了。”
张享冷笑:“嫌凉你自己拉。”
晏怀章识趣地闭嘴,世界安静了。
穿好裙子,晏怀章随便洗了把脸,道:“化妆得找剧组唯一的一位造型师,我们去片场再弄,时间差不多了,走吧?”说着,他拿起一件军大衣披在身上,哆哆嗦嗦地走出相对来说比较温暖的临时宿舍。
路上,他艳羡地对张享说:“真想穿裤子啊。”
张享心说,你不是穿内裤了吗?这话他没敢宣之于口。
“那些冬天穿裙子的女生是壮士,我只想腿上都贴满暖宝宝。”还好片场很近,晏怀章没唠叨几句,就被谢晓峰看到,拉去化妆。
谢晓峰看到张享,略微惊讶,道:“是张享?”
张享与他握握手:“是,久仰谢导大名。”
谢晓峰憨厚一笑:“哪里哪里,我看过你的《旧年》,拍得真不错!”
说来惭愧,张享好歹也拍过几部戏了,主角配角都演过,能拿得出手的还是这部男N号戏份的《旧年》。
“可惜你拍的电视剧很难看。”谢晓峰一本正经地评价,丝毫不在意张享在场。
张享有自知之明,也不生气,因为谢晓峰说的是他无可辩驳的事实。
“我不是演员出身,半路出家,能拍《旧年》都是栾导的指导。”他实事求是地说。
谢晓峰道:“没错,不过你拍戏还有点意思,如果有合适的角色,我能邀请你吗?”
“其实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演戏。”张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谢晓峰点点头:“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也不要这么贬低自己,没有不会的,只有不适合你的。”
张享有点无语,谢晓峰这个人,意外耿直地可爱啊。
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后,晏怀章也画好了妆,头上一顶长卷发,脚踩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扭过来。
他似乎已经开始进入状态,一举一动都带着女性的阴柔,可目光却是性格暴戾的一面。
“马上开始。”谢晓峰高喊一声,示意张享一边找个地方呆着。
晏怀章修长的手指在唇上点了下,走上前按到张享唇上,那火热的手指在唇上轻轻触碰,唇膏的香味让张享头脑发昏。
“等我。”晏怀章的声音也变成了诡谲的细语,长裙从张享身侧翩然飘过。
一场好戏,要开场了。
妻子再也不能容忍丈夫的异装癖和暴力行为,反抗时被晏怀章失手掐死。
情节很简单,张享没有看过剧本,但很轻易地便猜到了前因后果。
他关注的并非情节,而是晏怀章的表演。从站在镜子前自恋的沾沾自喜,到与妻子争吵的暴怒,杀死妻子时的狰狞,杀完人后的后怕,乃至冷静处理,丝丝入扣。
剧情前后不超过十分钟,谢晓峰亲自执镜,他的镜头语言非常直白,几乎是连贯下来没有切换镜头,晏怀章反复拍摄多次,每一次都是一气呵成。
拍摄的时候并非完全顺利,有几次因为灯光或道具的缘故NG,晏怀章仍是坚持演完全部剧情才停下来。
今天气温最高不过五度,晏怀章的头上却冒了汗。一次又一次,他的额头和脖子上青筋完全爆出,双手因为太过兴奋而微微发抖,眼神里带着不正常的亢奋。
“你这个变态!神经病!”顾菲抱头尖叫。
受到刺激的晏怀章目光一横,原有的理智完全消失。
“你再说一遍。”
“神经病!”顾菲歇底斯里地吼道,话音才落,她的喉咙便被晏怀章掐住了。
“哈哈,我变态?哈哈哈哈。”他十指用力,仿佛能听到骨节咯吱作响的声音。
饶是已经看过几遍,看到这一幕时,张享的心还是吊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晏怀章的手一个不听话就掐死了顾菲。为了追求真实的效果,他和顾菲都来真的,几场下来,顾菲的脖子上都有了青指印,晏怀章的手腕手背上全是顾菲的指甲抓挠的血痕。
张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拍戏不要命的人。是有人为了拍戏不用替身,真刀实枪地甘冒生命危险,但那是打戏。有些扇巴掌打人的戏有时候也是来真的,可打起来也有讲究和技巧,看起来重,打起来不疼,最起码不会伤到脸。可晏怀章和顾菲像疯了一样,彼此厮打起来没有手下留情,看得张享不由地闭上了眼。
好疼。
没多久,怒骂的声音完全消失,顾菲不再挣扎。晏怀章呆呆地松开了手,他的妻子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瘫软在地,双手还不甘地向前伸着。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发现顾菲还有呼吸,触电一般地缩回手,呆滞在原地。
他原来真的下得去狠手,晏怀章像发现了什么新事物,仔仔细细观察着自己的双手。明显是男性化的手指上染着红艳的指甲油,就像沾了人血。
他轻轻舔了下指头,仿佛是在品尝嗜血的味道,脸上神情由惊慌变为了一种微妙的享受,
可在此时,顾菲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晏怀章发现她在慢慢苏醒。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于是,他面带微笑,用那双染了红色指甲油的双手,再次扣上了妻子的脖子,一点一点施加力度,夺去了她的生命。
妻子浑身小幅抽搐了几次后,终于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晏怀章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轻松愉悦,他站起身,轻盈地转了个圈儿,黑色长裙像一朵黑色的大丽花无声无息地绽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