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七年(下)(54)

　　“那个……神女姐姐呢？”杨凡终于挤出一句话。
　　眉毛挑了挑，云汐饶有趣味地打量杨凡脸色憋红的样子，直把对方瞧得浑身不自在。她默默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掉入狼窝而不自知地傻孩子。
　　腰间的窟窿剧痛，云汐懒得说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便打算走。
　　“那个，你的脸色还是不太好，我送你一程吧？”杨凡看着云汐额头虚汗，急忙出声。
　　猎户少年眼神清澈，满脸真诚，是个不可多得纯真地孩子，云汐敛了敛眸，缓慢地虚浮着脚步。杨凡很快追上了她，和她并排而行，外面雪下得特别大，于是顺手从小摊贩手中买了把伞，随即一抖伞把，打开大大伞页遮住了云汐头顶地飘雪。
　　“我同伴留下地药剂，你有用过吗？”面颊在雪中映衬得更加透明，云汐呵出口白气，眸子掩在长长睫毛阴影下。
　　“什么药剂？”杨凡愣了愣，快速反应过来，道：“喔，你说那个啊。神女姐姐留下地东西当然不是凡品，但我问遍全村见多识广地猎户竟没一个人知道有什么益处，反而还叮嘱我不能随便招摇给人看，害我一直摸不着头脑，对了妹妹你知道那瓶药剂有什么用吗？”
　　云汐轻声说：“云汐。”
　　“云汐妹妹。”打着伞的杨凡咧了咧嘴。
　　“是云汐。”
　　杨凡神情微微尴尬，云汐垂眸目视前方，说：“等你遇到如何也打不过的强敌就知道了。”
　　“哈？那是什么意思？”
　　“一次不可喝太多。”过了一会，云汐虚声补充道。
　　“哦。”看云汐连个眼神也不给他，杨凡摸着鼻子答道，注意到她脸庞没有一丝血色，便刻意放缓了步子。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话，护送完云汐杨凡抬头望了望酒店，踌躇半晌，最后还是往回走了。
　　云汐没有挽留，披着大麾站在风雪中，目送少年背影逐渐远去。虽然不一定全是为了她，但，那孩子地单纯却是真。
　　握着旋柄地那一刻，云汐深吸一口气，门的另一侧，即将面对那城府极深不榨干利益不罢休之人，她摆不脱，弃不掉。
　　“杨凡。”果然一进门，便响起辰韵寒冷而淡地嗓音。
　　云汐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交谈过几次。”
　　那个心无城府地少年……云汐叹了口气，将大麾挂在一边，坐到辰韵寒身边掏出茶具一如往常地沏起来。
　　茶面飘散地热气模糊了视线，两人似乎又回到贸易城，辰韵寒挑了挑眉，执起对方推过来地杯子。云汐呷了口茶，淡淡说：“你又打算利用他了？”
　　素手微顿，辰韵寒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你总是这样瞧着一身仙气飘飘，就把人推入险境。”少女单手托腮，漫不经心道：“恶毒的仙女。”
　　辰韵寒弯了弯唇角。
　　云汐：“和我说说吧。”
　　“感兴趣。”辰韵寒没像往常岔开话题，反而侧脸望向她道。
　　“单纯地想知道。”琥珀依旧平静凝眸，云汐沉默一阵，说：“我来那个了。”
　　“雪雾橙灵，后患，诱引。”润唇冰冷翕合，“忘忧雪见堡。”
　　云汐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不愧是极地城主！”这个女人之无情，一路上她一点一滴地领教，于她于别人皆有，为了自身利益不受损，甚至连前未婚夫也不放过。
　　……聚集地高层会议室。
　　“城主，之前危害我城的那头雪雾橙灵已经被消灭了吗？是不是您雇佣了其他强者？”
　　“怎么可能是雇佣而来的他城强者！你可真是老糊涂，如果是雇佣兵不可能姗姗来迟，还等异兽闹事了那么久才出手？而且你说，那些雇佣兵人呢？”
　　“你这人！难不成是你请来的吗！”
　　“我当然没本事请来这等强者，不过我猜，肯定是路过地强者出手相帮。”
　　“对！很有可能是路过的强者看不过眼，所以出手消灭了那孽畜！”
　　聚集地高层纷纷附和，呛声那人神情得意洋洋，听得城主一时只觉头大，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党派斗争，扶着额头一言不发。
　　“城主！”呛声之人朝城主拱手。城主掀了掀眼皮，“说。”
　　“据属下所知雪雾橙灵乃家居动物，且成年雪雾橙灵极为护崽，强者大人是不是出手杀了那头闹事地雪雾橙灵？如果是的话，决不能让强者大人就此离开啊！”
　　城主沉眸看着他，暗想敢留极地女皇，也是独一份！
　　“是啊，那位强者虽然只是路过时出手相助，但为我们聚集地带来的后患也是无穷，无论如何，我们也必须求强者大人留下！”
　　几人煽动之下，众人竟讨论起如何求辰韵寒将后患抹除，更甚者有人提出软硬兼施，实在不行便使用强硬手段。眼看情况愈演愈烈，城主眉头紧皱却没有制止。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窗外一闪而过地黑影，这放平时他早出言喝斥，但女皇有命，聚集地免不了一番血腥洗牌。
　　党派斗争辰韵寒并不反对，相反制衡是每个君主最喜闻乐见，但，异军势力必须连根拔除！
　　“打住！你们竟然越说越放肆！”城主厉喝一声，威压犹如波纹般骤然扩散而出，沉声道：“这次闹事地异兽并非雪雾橙灵，而且也没有强者路过！之前由于误认为闹事异兽是雪雾橙灵而导致我们束手束脚，所以才让它闹腾了好一会。”
　　“待确认异兽地真实身份之后，我们几人便将之就地格杀！”
　　当时几位高层凝重颔首，众人不由唏嘘，城主扫了在场之人一眼，连道：“使用强硬手段留下能够杀死雪雾橙灵地强者，你们是活腻味了？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否则，杀无赦！”
　　城门口闹事地异兽怎么会不是雪雾橙灵？众人心中疑窦，会议室被低沉地气氛笼罩，而源头——城门之处，人来人往中，竟全无一丝雪雾橙灵出现过痕迹！


第218章 棋子
　　“女皇陛下, 属下已经按您的指示召开了多场会议，其中有些显露猫腻地共有二十四人，确定的有五人。”
　　“抹除几人不影响秩序。”
　　“大概六七人吧, 城中强者本就不多, 周遭环境恶劣那些叛党多数为高阶异能者，一次损伤太多只怕城池就保不住了。”城主恭敬地站着, 想了想, 道。
　　杯子发出清脆碰撞之声, 云汐坐在一边摆弄着茶具, 辰韵寒说：“我会派人盯住那二十四人, 挑出态度最为强烈者，一共拔除六人，如果那些人还不知悔改，便全部击杀干净。”
　　“这……”城主面露难色。云汐瞥了他一眼，摇头嗤笑，上下属的首要利益显然难以达成共识。
　　“放心。”辰韵寒淡淡说：“叛党完全清除干净，且新力量填充上来之前，我会派暗部镇守。”
　　城主听了松出口气, 极地女皇的暗部势力一直是个迷, 寻常青蛙更是连知都不知其存在。如果能有暗部强者守城, 效果简直甩了那些损失异能者几条街, 更重要地是高层决议时不用受制于人，何乐而不为。
　　一阵冷香袭来，便见辰韵寒一袭长裙款款落座, 指尖轻敲桌面。
　　“极地城主，我最近逛街时经常听说你的领土发生了各种暴动，这是要天下大乱了吗？”斟上一杯茶，辰韵寒优雅地细品，云汐看了眼窗外地鹅毛大雪，暗道那城主走得太不巧，然后似笑非笑道。
　　房间陷入一片沉寂，辰韵寒浅浅抿着茶。云汐咂咂嘴，随即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由头。”清冷声线忽然响起，云汐面露愕然，辰韵寒不咸不淡说：“也不能只有我破晓之地乱。”
　　抹杀叛党必须有理由，而现在辰韵寒根本没时间去收集，况且那群叛党不少都是城里极富名望之辈——明面动手太大动干戈，不如借异兽作乱地东风将那些叛党一股脑列入牺牲名单，一举达到效率最快最简化。
　　但，辰韵寒政敌根基太深，几乎每个聚集地都有耳目，一个两个还好说，毕竟极地环境险恶凶兽神出鬼没。特别中型要塞聚集地之中，那叛党势力就更不好说。故而最近那群人总会数个或集体一起被安排做任务，又或城边突然异兽暴动、异兽袭城、丧尸危机，卷入这样那样地事件之中，以雷霆之势，趁敌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歼杀！
　　除掉大头，剩下杂鱼便不足为惧，辰韵寒深谙此道，墙头草可恨却必须存在，放任一方城主独大而缺少制衡，极易造成难以管制地局面。
　　“所以你以杨凡为饵，把那窝成年雪雾橙灵引到忘忧雪见堡去，就只是为了让忘忧雪见堡也乱起来？”一个不可思议地念头浮现而出，云汐潜意识不信，但见辰韵寒那冰冷美颜时不禁有一种毛骨悚然地感觉。
　　“不错。”辰韵寒眼神微敛，冷漠道：“虽然骚乱只是个幌子，但幌子太多难免招致祸患。忘忧雪见堡，必乱。”
　　忘忧雪见堡乱了，才能为破晓之地的肃清行动障眼，两城一起丧尸、异兽暴动，兼之有音爆魔蛤组织兽潮袭城在前，为瞒过大势力窥探提供了便利。张口呼出一口冷气，原本因为煮茶屋子比窗外暖和一些，而今皮肤竟鸡皮泛起，冷得她直欲哆嗦。
　　“极地城主。”吸了吸鼻子，避开腰间伤口，云汐扯着嘴角笑：“幸好我不涉及你们内部，也不是你的子民，否则在你们这想保住小命好难。”
　　有争斗，必有牺牲，何况是如此大规模争战！
　　从一开始八阶英级丧尸，避追杀，异兽袭城，再到音爆魔蛤，乃至于现今情势，云汐不由怀疑这一切就是辰韵寒一手布下，环环相扣，反击地悄无声息，相信现在那位对手已然元气大伤，到了苟延残喘之地步。
　　黛眉微蹙了蹙，萦绕辰韵寒地空气愈发冰冻起来，甚至耳边都传来了霜冻之声。半晌后，当温度低到骇人之时，冰唇轻吐：“晟睿。”
　　注视着冰颜的云汐明显察觉对方犹豫了一瞬，随即她皱眉沉思，晟睿……晟睿！
　　对！首席智囊晟睿！
　　在之前交锋中因为晟睿十分敬畏辰韵寒，不时喜形于色，给她直感不如凌飞褚之辈沉稳内敛，她见过几位凌影城智囊，哪个不是老谋深算，一眼就让人不敢小觑？
　　反观晟睿、破晓城智囊团——辩论激烈直抒己见，更多却是惊叹极地女皇地御下手腕！
　　这才是真正城府！
　　辰韵寒身为十大聚集地唯一女性城主，羽翼尚不丰满，八阶实力远不达九阶，故而便将众人眼光从智囊团身上引开，加之她本就受人瞩目，夺目光环反压其智囊团。
　　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大浪，云汐此时已经不能用震撼来形容，暗部在暗，庞大势力闻其名而不知内里乾坤，触碰不到。而智囊团在明，这就是一种保护，一种大隐隐于朝地伪装——她微微掀起眼帘，慢得犹如画面一帧帧地过，“你不防备我是间谍？如此大秘密不怕我泄露出去？”
　　“何秘密。”辰韵寒觑她了一眼。
　　“我……”第一次近乎于哑口无言，云汐苦笑一声，说：“换个时间，换个心历，再换个立场，我肯定会像他人一样敬畏你。”将所有光芒集于一身，纵然风险巨大，但，同样能加深十大聚集地忌惮。
　　不缓不急地饮下口茶，素手放下茶杯，辰韵寒淡淡说：“明日启程。”
　　“好。”
　　极地常年大雪，特别时节临近冬季，漫天飞雪遮盖了视线，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苍天大树挂着一条条凌霜，终于承受不住凛冬苦寒，轰隆倒地，途中拉扯下数颗较小一点的大树，宛若多米诺骨牌，雪絮纷飞间，纷纷倾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