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七年(下)(110)
“怎么可能!”觉醒者惊恐地看着森冷青焰飚射而来,差点把幻化之链吓得脱手。片刻反应又过来,彼此深望了眼——这分明是一位异能者。任其再逆天,也不可能挣脱锁魔陨那霸道魔障。强悍如雷萨里特,没有秘武、异宝加持情况下,都只得避其锋芒。
四方掌印骤变,阵中能量剧涌,凝声大喝:“灭!”
一阴恻恻的惊悚笑声,桀桀响了起,狂戾青焰在这女鬼一样凄厉的笑声中,骤然迎风暴涨!
“幻化之链吗,不愧是异宝级锁魔陨,真是顺手。”贯穿手脚骨锁链,仿佛凶残嗜血的九头蛇兽,以头颅低垂的少女为圆心,携着滔天烈焰,赫然旋转而起!
“没收住手,下次不会了。”青芒闪过,血雨漫天。此刻幻化之链赫然已脱离四方觉醒者掌控,随着少女念头一动,黑色链影从化作碎末的觉醒者尸体与血雨中穿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毫不留情地杀向另外三名觉醒者。
“啊!!”尖锐哀嚎此起彼伏,惨绝人寰。三方觉醒者死死揪紧拴住脖颈的铁链,森冷青焰便是犹如毒蛇喷吐蛇信一般,慢闲闲地顺着冰冷链条游上身躯,一点一点,一丝一丝,小口地品尝吞噬。
“痛啊!!”
“这火焰竟然在焚烧我的内脏!”
“该死得异能者!无耻恶心!有本事就来杀了我啊!啊!!”
轰!
冰面震荡。幻化之链犹如一头饥肠辘辘的野蛮凶兽,嘴叼妄图反抗的觉醒者,一次又一次狠狠砸向地面,无数可怕裂缝,顿时呈放射状暴扩而出。
“杀了我!你快杀了我!”觉醒者脖颈的链条渐渐缠紧,青筋凸显,皮肉却迅速失水,凄厉哀嚎道。
“为什么我们的异能阵会无效!”面容绝望。
“兄弟一场,你先杀了我啊!!”绝望着大吼。
青焰焚啸。觉醒者满眼都是青色的世界,面容枯槁,惊恐无助地呼喊。他们不曾呼救。冒险者小队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次数,数不胜数,这般态势之下……
等等!
三人望着完好无损的危珏,干瘦如柴只剩一层皮的手指狠抓入潮湿土地,发疯似地对他大吼:“老大!”
“杀了那个异能者!那个女人!”
“快杀了我们啊!老大!!”
青焰是冷色调。而在这冷幽幽的颜色烘托之下,危珏背脊发凉、艰难地吞咽口水——只有他知道此刻状况有多糟——恐怖威压控锁绝杀。他心头绝望是万念俱灰,居然脚趾头也动不得。他就像是面前双膝跪着的少女留下的美味,要放在最后细品慢尝。怒啸青焰焚烧得空气扭曲变形,他是俯视的那个人、紧握锁链的那个人。而对方垂头处于低位,却,倍感冷冽。
惊悚笑音早已停止,少女两手软软塌于身侧,双膝跪地,几乎窥不出感情。她仿佛感受到投射过来的视线,忽尔缓抬起头。
“岁暮天寒。”抬起的那双蓝眸,仿佛蓝调月光下的冰湖,倒映着危珏惊恐万状的面庞。她说:“控水术。”
第277章 人类是灾,地狱为解
细碎的蓝色光芒若隐若现, 仔细望去,原是细小水流在空中浮动。
靴子不知何时毁烂了去,露出瘦而匀称的脚踝, 脚型纤长, 脚弓稍高,隐隐可见细腻皮下深处细小的血管。然而正是这样一双堪称完美的玉足, 此刻染满血迹, 凸出脚踝骨处, 分别有一个可怕得血窟窿, 幽黑锁链贯穿蠕动着, 仿佛一条滑溜溜的游蛇,倒退出洞口。
“你竟然是觉醒者!”身躯豁然一震,望着那周身漂浮了蓝色水流的孤寂背影,危珏满脸惊恐,心脏突突狂跳,绝望哀嚎:“怎么可能有人同时拥有觉醒者、异能者双重身份?!”
“等待审判。”蓝光温润地淌动着,似乎是欢悦,水光漫天间, 带起少女的风衣、狐裘, 以及黑发飞扬飘舞着。她仰头望了望暗红天空, 轻声说:“煎熬吧。”
“七阶之下。”
“真是弱。”
随着一股无形气浪迎面暴荡而开, 云汐转动头颈回望了危珏,她脚下燃烧着一圈炙烈炎焰,旋即犹如莲花般骤然拔升了起来, 犹如一朵怒放火莲,於吞天火光之中,那双无情蓝瞳模糊不清。
气温渐渐暖和,危珏却咽了咽唾沫,只觉口干舌燥,脚底之处,骤然火光冲天!
“啊!!”火人惊声尖叫。
漆雕拓从斜坡滑了下。云汐随手扯丢脖颈缠绕的锁魔陨。
“我很抱歉……对不起,先天异能资质上的遗憾让我在之前那般场景……威压镇得步子也迈不开。”漆雕拓神色歉然,半垂着眼皮,毫无血色的脸颊上嘴唇是惨白,轻声说。
他神情隐忍而悲痛,哀悼般垂着双臂站在云汐身旁,沉默不语,素来挺直的背脊此刻竟略微驼了些。而云汐身上尤为显眼的手脚腕处血洞,竟在微弱蓝光滋润下,逐渐愈合了去。
静无的结局。漆雕拓赶来帮忙,那样渺小实力又能怎样?
“是、水系异能力吗?”久听不到回答,漆雕拓微微抬眸,见少女细嫩脖颈上的伤痕也在消失,小心翼翼地询问。幽暗眼底闪烁着肉眼不可见的光芒,他面容伤感,转过头凝望着坑坑洼洼的洞,惨白脸色更加白去了几分。
好!
又一变异异能……压抑住心中泛起的喜悦,解下麾绒低首凭吊着。
锁链掉落到掌中,云汐松松握着它,充耳不闻。
“快走吧。”漆雕拓脸色沉重,咬了咬嘴唇,泣血般悲壮道:“刚刚的战斗波动肯定被各方捕捉到,女皇陛下现在四面楚歌,已经无暇保你了。”如斯大动静辰韵寒都没来,甭管是不是真,不能放过这最佳撬动时机。
云汐低垂着眸,无动于衷。漆雕拓脸色不忍,叹说:“就算现在你回去,但渡过这次难关之后……”
“苟延残喘的待在女皇陛下身边,想要这种行为最后是拖累,还是……”嘴唇紧抿渐渐失去血色,漆雕拓强定了定神,徒然又变得咄咄逼人,“又一次幼稚守护?”
“第五赟恨你,晟睿也千方百计灭杀你,各方大势哪还能容你?”他浅浅叹息,神情又是不忍,轻诉:“破晓城这座囚笼中,又能有多少机会,成长为一名世家意味上的强者。”
身体狠狠打着冷战,漆雕拓猛甩了甩头。
怀中抱了麾绒,漆雕拓自虐一样不愿意披起,话语铿锵决然,“苍鹰,必将翱翔天际。”
“若不趁此飞翔,便只能折翼!”低厚坚定的声线回荡着,浩瀚无情,逼视着少女的敛眸不语。
此情此景,此话……不言而喻。
云汐一脸麻木地转头看着漆雕拓,那神色恍若僵硬。蓝眸来回扫视着,薄唇却也愈发抿得惨白。
被第一次瞧见的蓝眸注视,漆雕拓身子微顿,将舌尖话语尽数咽了回去。那双湛蓝之眸,他竟从中读出了荒草萋萋,水冷风清……那里面毫无人类情感可言,甚至雁过无痕,掀不起一丝波澜。
毫无希冀之芒,漆雕拓知道,那,沉着无际绝望。
云汐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翱翔的鸟儿。听进漆雕拓的忠告了吗?宛若是为了收集无形的梦之碎片,她静默着拾起一点一点散落白灰,捡了许久,白皙手掌竟是只沾满混了白灰的黑泥,蓝眸静静凝视着,不语。
众人忍受着灼烧之痛,凄厉嘶吼。
破空声起,黑油锁链赫然化作冰冷刀刃,旋即带起一股尖锐劲气,对着危珏四肢暴砍而下。
断肢处鲜血还来不及飚射,便是被暴戾青焰蒸腾了去。此刻危珏哀嚎着滚也打不了。云汐缓慢迈步向上气不接下气的危珏,手指透过怒啸烈焰,捏碎下巴,喂给危珏一点‘恢复药剂’,空余那条锁魔陨便是宛如缝补衣物一样,进入其身体各处。
血肉愈合,干柴皮肤重新浮现出水意,体内黑链便四处游动起来。她又扬起另一条幻化之链一刀刀地剐。
“吵。”危珏凄喊不止。云汐轻吐。
噼里啪啦的轻微爆破声响起,众人脖颈之处,顿时暴出一团血花。这下所有人都喊不出声。云汐一脸无趣,扬身离去。
但是离去,
又要离到哪儿去?她不由顿住了脚步。
没有温存,也没有希望,
是什么,是什么让一切到头来只剩无尽的绝望?
所有期待都支离破碎化作虚无,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最终,竟再也遏制不住。
云汐放声悲吼,泪流不止。
漆雕拓默然望着。
——她,於烈焰中诞生。
“这是我半途捡到。”漆雕拓摊开手掌,递了过去。
他掌中闪烁的晶莹最终落入了手……是些米粒大小的骨头碎渣。云汐的嘴唇哆嗦着颤抖,连着手也在打颤,然而噙着未干泪痕的蓝眸竟是澄澈如洗,毫无波澜,宛如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她喉间抑不住发出了不甘低唱,这……就是坚持信仰而落下的帷幕。
赵婉琦、小狐狸、甚至存活羁绊——坟墓,她,一个都没有守护住。
清醒如故、怒种族;爱憎分明、杀无辜。或一怒、或已利,便是让无辜者之血浸染成海。所以,前者,过往二十多年的信念……在这儿、在平行异世界,都是错?
云汐阖眼。
这无情末世界,真的太无情。
“这个。”紧了紧袖中模样精致的瓶子,瓶身上异金属镶嵌的棱角略有些硌手,漆雕拓抿着唇,及时递了过去,叹息:“此瓶是我偶然获得绝非寻常之物,用它收着总要好些。”
云汐略略闭眼,手指紧攥着指尖都泛起苍白,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她手掌微倾,掌中之物便是如流沙一般滑了进去。仔细收起装了微末残烬的小瓶,她凝视着,泪珠无声而流……忽尔风起,微微拂过面颊,稍长发丝飞扬在气流中,那双湛蓝之眸更是平静到可怕,仿佛无悲无喜,无生无灭。
将瓶子悄无声息地收入背包,云汐缓慢转回身,旋即手臂轻挥,危珏身上焚燃的烈焰便骤然暴冲而起,滋滋灭绝之声响彻,白雾袅袅,血肉竟是在迅速失水。而后又忽然伸出纤细玉指,朝他点了点,体表蓝光闪烁,赫然涌出一阵水流波动——火焰怒焚,水流滋润。危珏生不得、死无能,一句求饶之声也发不出。
狐裘少女冷淡望着四人打滚扑腾,身躯笔直而瘦削。她站在危珏面前,那双湛蓝之眸似乎是看他,又不看他。
“知道痛彻心扉的感觉吗。”狐裘少女薄唇轻启。
危珏根本发不出声,只得哀求地看着她,看着那双让他心魂俱颤的蓝眸——极致之疯,狂暴之怒,最终融合成了一种风暴前夕之静。
这个少女,其觉悟与实力,已然发生质变!
“肉体疼痛,这只是初初之等。而且如斯肤浅的东西,你的心一定是不会随之痛苦吧。”蓝眸依然是平静,宛如温话家常,狐裘少女的蓝眸轻凝着他,干净蔚蓝,眸光犹如镜面一般无浊,竟是让危珏心尖竟泛起一阵阵冷寒颤栗。她轻说:“灵魂毁灭,无尽轮回地终止。”
圆是美满。
“如果我卡住你轮转的命运之轮——就这样坏掉了呢。”
圆是毁灭。
“没有来生,没有希望,更没有你心中仅存那一丝可笑滑稽的侥幸。这样的死亡舞曲。”
伴随着少女轻语飘渺,危珏脑海轰隆大震,骤然捂头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