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谭(102)
“也好。”庄申随口应了,在客厅解下围巾和羽绒服,正打算回房间的时候,书房门开了。
庄申下意识看过去,阿拉丁朝她看来,毫无预兆之下,两人打一个照面。
阿拉丁心里喊糟,面上客气微笑,像第一次见庄申似的,点头致意之后便朝外走。
步伐不紧不慢。
紧随其后出来的是白慈。
“小申。”她叫她。
庄申应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追随阿拉丁,她记得这张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曾经一度的恶梦里,这张脸频频出现,像是恶魔。
白慈走到他俩中间,试图阻隔她的视线。“今天怎么那么早?”
“公司里有些事。”眼看阿拉丁快要走到门口,庄申叫住他:“这位先生,请稍等一下。”
白慈急道:“你叫他做什么,他还有事要忙。”说着,她朝停步的阿拉丁使个眼色,“你不是有事吗,磨磨唧唧的干嘛。”
阿拉丁暗骂白慈蠢,要是逃跑才是心虚。当下,他只能微笑,“小姐,我赶时间。如果有事的话,我们可以……”
谁也没想到庄申会突然出手,她全力抓住阿拉丁手腕,将袖子一撩。
刀疤依然如故。
就算认不得人脸,也认得刀疤。这疤痕,她曾琢磨过千遍万遍。
白慈:“小申……你……”
“我要怎么称呼你?”庄申松开手,盯着阿拉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勾结警方,非法囚禁,我是要叫你绑匪?”
阿拉丁倏然一笑,“我叫阿拉丁。”
“原来你就是阿拉丁,久仰。”庄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晃一晃,“手机里的监控程序,是你的手笔?”
※※※※※※※※※※※※※※※※※※※※
凡事不要等到deadline,我们永远不知道会有啥意外发生~~~~
认真脸。
第81章 决裂
一句话解决阿拉丁的疑问, 原来系统的问题出在这里,可惜现在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机。
庄申认得他,记得他的刀疤。
庄申的沉静犀利与白慈的慌乱无措形成鲜明对比,遥想多年之前这个女孩一步步朝终于想起接她的白慈走去, 哇哇大哭。她满怀感激,逃出生天,把白慈当作救世主。
阿拉丁以为那会是她们最后的交集。
谁能想到有一天白慈爱上了她伤害过的女孩。在她终于打算坦白,接受命运审判的前夕, 女孩见到自己这个曾经囚禁她的坏人, 和她的心上人站在一起。
造化弄人。
阿拉丁喜欢八卦,喜欢混乱, 喜欢看白慈为此痛苦, 但是不喜欢意外。今天的碰面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他不喜欢天意。
天意无法掌控。人心也是。
“咳, 不是监控,是防护软件。你知道网上病毒太多……”
呵。庄申说:“好一个防护软件。”与她告诉网络升级人员的说辞放在一起,极为讽刺。
“小申。”两人剑拔弩张之间, 白慈被彻底无视。
拉庄申的手,抓她的手臂,人在眼前, 她却觉得什么都抓不住。
拖到最后期限, 想好道歉的说辞, 把庄申可能的反应千想万想, 但从没想过眼下一幕。阿拉丁突然出现, 庄申提前回来,两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源头是哪?软件,手机。
她两次强塞给庄申,命令她,不许不用。
而所有的手机都由阿拉丁提供,她的,白嬷嬷的,白芷的,庄申的,那些主管的。
里头装监控软件,在今天之前,她不知道。
和海塞姆吵架那天,被扣下手机,当时隐隐有些猜测,她没有深究。
只是手机吗?
不,不是的。
阿拉丁给她的视频里,庄申神情异常,明显有药物作用。庄申说过,他们被人打劫,被人诬陷,对方制造他们使用致幻剂的假象。
皮山县,庄申发现山壁被凿空,法尔蒂丝当时就问她,知道海塞姆的动向吗?
白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法尔蒂丝的心态多多少少与她相近,但法尔蒂丝选择知道。
庄申在安西发生的一切和海塞姆脱不开关系。
然而最初,是因为自己。
恣意、任性、逃避。
白慈后悔了,早就后悔了。
“小申。”她只能叫她,带着哭腔。
庄申没有回应,也没有看她一眼。
阿拉丁,刀疤男,负责星月会的网络安全,手机应当从他那里来。
海塞姆,垄断安西文物交易,势力庞大。
白慈,那时深爱海塞姆。
她与白慈一夜情后被警察问讯,让她辨认相片,之后被另一伙人囚禁三天,白慈救她出来。
不,也许应该说,是白慈放她出来的。
如果只是为了确认警察问话,当天她就应该被放出来了,为什么需要三天。
眼前的男人说过:“庄小姐,没有人接电话。”
那三天,她惶惶不可终日,担惊受怕。
那三天,是她遭受无数异样眼神的开端。
在那之前,她不过是普通的大学生,在那之后,她尝遍人情冷暖。哪怕周瑾和何敦雨一再强烈回去不要乱说,架不住人造谣,蠢也好,恶也罢。对于有些人而言,被警察带走意味有罪,几日不归意味被性侵。
那段人言可畏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饱受煎熬的时候,白慈在干嘛?和她的青梅竹马你侬我侬,共效于飞?
“好,很好。”庄申说,“太好了。”
平静,决绝。
“小申,你听我解释。”
庄申转身,与她四目相望。
哪怕转眼间把前后串联起来,窥见全貌,庄申心底仍存一丝侥幸。
只是巧合,不是白慈。
手机的事情和白慈无关,当年被关和白慈无关。
平日言笑如花,行事无忌的人眼里含泪,甚是楚楚。昨夜荒唐,清早缱绻,几个小时之后,竟然泪眼相望。
多少有些不忍心,庄申面色稍霁。“你说。”
“我……”
“其实……”
练习过无数遍的话就在嘴边,白慈一个字都讲不出,眼泪先一步落下来。
一滴,二滴。
一行。
“对不起。”白慈说,“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
听说眼泪又咸又涩,光看,庄申都觉得苦涩难耐。
这是她念念不忘六年的人。
是她放在心尖珍爱的人。
是无论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的人。连白慈一直说小芷是她的孩子,她也信了。
那些甜言蜜语,温柔知心,那些欢愉激情,山盟海誓,此刻看来是多么可笑。
她曾为了和白慈再见雀跃不已,为了和白慈在一起感谢上苍。
她也曾觉得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此生无憾。
庄申闭上眼又睁开,像是为了最后的确认,让自己死心。
她问:“当年警察找我问话是因为你?”
白慈说:“我不知道。”生怕庄申不信,她强调,“真的不知道。”
庄申笑,“我信。”
笑容寡淡如冬日枝头残雪,风一吹就散了。
“你让阿拉丁截下我,来回问警察的问话,是因为担心和海塞姆有关?”
白慈不敢否认,微微点头。
“问完之后把我关起来,是因为阿拉丁想教训我?”
阿拉丁翻个白眼,没有抗议。
白慈摇头。
“是因为他联系不到你,不确定是不是要放了我?”
“嗯。”
“当时你在干什么?”
“我……”白慈不敢答。
庄申又笑,“你从库尔勒过来接我,抱怨海塞姆自己去了乌市没等你。所以你是跟海塞姆在一起。那几天,你都和海塞姆在一起。”
“小申,你别这样。”心上人的笑叫白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