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日学习计划(106)
西容高中的气氛太压抑了,不过班上同学还是很好的,这里明面上也没有一中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星期五开大会不批评人,也没有人念检讨,全是荣誉表扬,但是我觉得好假。我也很久没有打篮球了,想跟你一起打篮球。”
“宝贝,今天是九月五号,阴天。我们都是正式的高三学生咯,我前几天给你寄的卷子不知道你收到没有,我觉得有些题型跟青玉的还是不一样,有一定参考价值,下次写信的时候给你寄答案。这边邮局跟一中一样就在学校旁边,我不会耽误时间,你别担心。其实我知道你的学习不用我操心的,不要太累了。
昨晚上梦到你,半夜醒来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太想你了,想得受不了。快过来让我抱一抱。”
“宝贝,今天是十月十一号,还是阴天。宝贝宝贝宝贝……宝贝谢呈,谢呈宝贝,我好喜欢你,我开始后悔这么早来西容了,有只猫在我心里抓,哈哈我怀疑是你。不过仔细想想,下学期再来可能更不开心。天气慢慢变冷了,你好好穿衣服,不要太想我……上一句作废,要好好想我。”
夜风悠悠,谢呈听着磁带里的沙沙声一动不动,很久以后才抬手揉了一下鼻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希望大家能开心一点。
☆、高考
转眼冬天,谢呈家里始终死寂,宣禾今年寒假回来得早些,但是也没能为家里带来太多生气。
一时之间众人好像变作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只是凑在一个屋檐下,各自过自己与人互不干扰的生活。
谢呈用各种高考模拟卷堆了城墙,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周讲于今年的生日在元宵节前,那时候已经开学一个多星期,生日前一天他收到一个包裹,里面三大本笔记,全是谢呈写的重难点。
粗粗一看,周讲于发现里面的题都是针对他前两年的学习情况来的,甚至比老师给的重点还要明晰。
此外还有一张全开的大白纸,展开一看,是手绘的中国地图,地图上很多地方都做了标记,大多是周讲于以前在《中国国家地理》上勾划过的地点。
标志都是一条简笔画的小鱼,还有一颗橙子。
十八岁,生日愿望是跟你一起去想去的地方。
重点不是去的地方,是“跟你一起”。
生日当天,郑医生和兰姨带周讲于出去匆匆吃了个饭,晚自习回来给谢呈打电话,周讲于问:“都要高考了,干嘛还花时间做这些啊?”
谢呈笑:“这是我的课后休息时间,你管得着吗你?”
周讲于哑然失笑,一颗心都化成糖。
隔着听筒听对方的呼吸,匆匆忙忙的征程都慢下来似的。末了谢呈说:“才刚十八岁,感觉以后的日子还好长。”
“那可不是?”周讲于说,“咱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谢呈不说话了。
半晌,周讲于问:“你什么意思?想挨揍了?”
“我没什么意思,你这个欠揍的怎么总想揍别人?”谢呈应,“就是突然想到的,十八岁以后还有好多年。”
周讲于轻声说:“是啊,十八岁以后还有好多年,你别半路把我扔了就成。”
沉默很久,谢呈说:“那你以后抓好我的手。”
而后惊蛰,仲春时节,柔嫩的刺槐树叶开始生发,风气变得柔和,鸟鸣婉转跳跃。
谢呈有时候朝着窗外望,心觉自己能听到哔哔啵啵的声音。
那是万物迅速在拔节。
该怎样形容高三呢?
记忆点太多,如果飞跃的指尖非要在时间轴上摁着一点痕迹,那大概就是课间十分钟的迷梦,是半夜惊醒立马下床却发现才三点的一瞬轻松,是课间操昏昏欲睡时打到旁边人手臂时的歉意,是早自习背诗背文背单词的嗡嗡声,是晚自习下课时的钢琴曲。
是跟周讲于互相寄往的试卷和答案分析,是日复一日夹杂在书页中间的想念,也是非要一起出逃的愿望。
临近高考,家里每个人都比谢呈紧张,宣禾一天一次电话地问,宣芳玲每晚做了宵夜等他回来,宣麦连说话都不由自主轻声了些。
终于挨到六月份,六月的第一个星期天高三也恰恰轮到休息日。
晨起谢呈半睁着眼,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出师表》,下楼的时候楼边有个身影,他也不看,直直就闯过去。
“哎!”谢军有点无奈地出声,谢呈却理也不理,闷头进卫生间。
不远处宣麦手里抱着鱼缸,有点怯怯地看了谢军一眼,谢军收了快要变成恼怒的神情,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牛奶。
宣芳玲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走近了接过杯子。
谢呈洗完脸刷完牙,进厨房随手拿了馒头来啃,啃完又跟宣麦一起给鱼换了水。半睡半醒地做完这些,正准备要上楼,宣芳玲堵在楼梯口,把杯子递到他跟前:“小呈,喝牛奶。”
“嗯。”谢呈随手接过来。
直到上了楼坐在桌前,谢呈才猛地反应过来谢军刚才在干什么,一瞬的惊愕过后,他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
高考前一天晚上,宣芳玲和宣麦依次来房间看过了谢呈,紧接着宣禾的电话足足讲了一刻钟,等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周讲于的电话来了。
“紧张吗?”周讲于问。
谢呈笑:“你紧张吗?”
周讲于想了想:“不紧张,我就二诊的时候稍稍紧张了一下,三诊考得太好了,我现在觉得清华北大随我挑。不过咱俩都商量好了,我还是最想去省大嘿嘿嘿,只好对不起清北浙了。”
谢呈笑了一会儿,说:“你三诊是真的考得好,我做了你的卷子,最后分数比你要差一些。”
“得了,你那是瞎做的,你正经点儿做还不是把我甩开。”周讲于没好气地说。
谢呈:“干嘛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这三年你的进步又不是假的,我说你行你就是行。”
“行行行,咱俩都一定行!”周讲于气势十足地总结。
谢呈哈哈笑:“后天考完了我不给你打电话,等我睡一天一夜再打。”
周讲于应:“成!”
六月八号下午,一出考场就看到宣芳玲和宣麦,谢呈迎上去,姑侄俩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谢呈笑:“没什么感觉,但是应该不会差。”
得了这一句,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谢呈没撒谎,确实没感觉,他只觉得一切像场梦,生怕醒来发现自己还得做卷子。
回家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他给周讲于发了个短信:“没感觉。”
默契地,刚刚发出去周讲于的短信就来了:“没什么感觉。”
谢呈笑了笑,随后洗了个澡,连饭都没吃,直接倒头就睡。
本来以为自己能睡一天一夜,但是没想到睡得太早,生物钟还停在复习的时候,半夜突然就醒来。
坐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谢呈发现自己是饿了。
躺了半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他终于是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正准备要进厨房,站在廊下却突然发现宣芳玲的屋子里灯还亮着。
厨房最那头跟那间屋子只隔着一道墙,谢呈摸黑进了厨房,走到头,隐隐听到隔壁好像是在吵架,但是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他悄悄打开窗户,声音于是稍微清晰了些。
宣芳玲带着隐隐的哭腔,低声嘶吼:“谢军你到底要怎么样?非要闹吗?”
谢军语带着嘲讽:“我想怎么样?这话该我问你,宣芳玲你到底想怎么样?儿子高考完了,你现在没压力了要跟我离婚了?告诉你,没门儿!”
宣芳玲哭得更大声了些,抽噎着还没开口,被谢军再次截过话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老谢那龟儿子是凭什么?凭什么帮你还钱?!”
“你别太过分了谢军!”宣芳玲一下子拔了声音,“我跟了你二十几年,你泼什么脏水给我!”
谢军狠狠道:“你敢不敢赌咒?你没意思难保其他人对你没意思!”
听了这几句,谢呈心里的火已经彻底压不住了,他回身走到厨房门口,啪一声开了灯,回手就扫了灶边的锅。
锅掉在地上,发出稀里哐啷一阵响,锅盖滚到远处撞上墙,砰地扣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粗粗喘气,而后是两道房门依次响过,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匆匆到了厨房门口。
宣芳玲看到是他,松了一大口气:“小呈?”
谢军接口:“还以为是小偷。”
谢呈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对着门口,夫妻俩都站在阴影处,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
末了宣芳玲说:“是不是饿了?妈给你做?”
“我自己做。”谢呈平静地说。
谢军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堂屋。
宣芳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是要说什么,又好像只是要看看他。
片刻,谢呈低声问:“妈,需要我帮忙吗?”
宣芳玲讪讪地笑:“你在说什么?快吃些东西睡觉了。”她说完匆匆走开去。
谢呈深吸一口气,双手撑在案板上发了一会儿呆,把锅捡起来,洗洗手上了楼。
辗转了近一夜,临近清晨谢呈才有些迷糊。
半睡半醒间听见开门关门响,他脑子里有点印象,知道是宣麦去上学了,是宣芳玲跟谢军出门了。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等屋子里彻底没人,才真正踏实地沉入了梦乡。
又梦到了周讲于,梦中的场景就是这间屋子,依然是午后,周讲于从西容回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话,说周爷爷陪他种了一棵槐树在院子里,说马上就要高考了心里有些慌。
高考……高考似乎已经过了。
谢呈在梦里跟周讲于拥抱,他记得分明是冬天,但是周讲于身上好热,挨近的时候让人起了一层汗,让他有点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