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56)
嘉南那边老城区的酒店设计并没有采用招标模式,林烝就是学建筑的,自然有他自己的渠道,前一阵子忙完之后大概是已经定好了大体的设计方案,细节方面已经交给了设计院,这几天闲下来,林老板也在放小假。
桑野搬进林烝在玉华庭院的别墅,三层小楼上下刷过乳胶漆,地板沙发一个也没放过,林烝抱着桑野哪儿都试了一遍,如胶似漆。
最后桑野叫人送来一辆轮椅,林烝了然,把桑野抱着放上去,把他推到院子里去浇花。
所谓浇花就是,桑野看着花,林烝浇水。
桑野幽幽地讲:“我不仅腿断了,我人都要虚脱了。”
林烝觉得好笑,脚尖踢了下他的轮椅:“轮椅哪里来的?”
“叫傅知非从他哥医院里买的,”秋天院子里种了两盆陶菊,桑野看着难受,问林烝,“这两盆花怎么还没死?”
林烝:“?”
桑野意有所指地讲骚话:“浇水浇太多了,早该淹死了!”
林烝笑弯了腰,拧他的鼻尖:“就你会说。”
桑野自己也笑,坐在轮椅上伸了个懒腰,舒坦道:“老爷子这戏演得够久啊!”
林烝把水壶放在一边的木架上,用小喷壶伺候门边装在玻璃球里的小多肉,一边慢悠悠问:“你打算怎么办?”
桑野笑说:“谁管他怎么办,谁有钱谁就是爸爸,这事早在我回国的时候就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林烝:“哦?”
桑野指着他笑骂道:“你就扮猪吃虎吧你!”
林烝笑说:“我好无辜啊。”
语调里学了桑野的三分轻佻,让桑野喜欢得不得了。
“我给你捋一捋这件事,”桑野转着轮椅,在石板小路上甩出个灵车漂移,“我回国之前,老爷子联系过我好几次,苦情戏,说他只有我这一个小孩,说我在国外挣了钱风光了,问我要不要回去看看,你猜我怎么说的?”
桑野眼睛里狡猾又可气,林烝简直能想到他怼桑秦时候的那种轻佻傲慢,他顺着桑野问:“怎么说的?”
“唉,一开始我也不忍心告诉他——可后来他实在太烦人了,我就给他出了个柜,告诉他,有儿子也没用,这根儿早断在袖子里头了。”桑野说得好惋惜,还老成地摇了摇头。
林烝笑得不行,把多肉植物放在风雨打不到的木檐花台下,问他:“然后呢?”
“然后他当然气坏了!后来还是耐不住约我视频聊天,我就想,这有得玩了,桑秦这人要不是遇到了难处,一定不会想来找我,”桑野嗤笑着说,“你知道我们的父子关系吧?他恨不得我死。我妈是他够不到的月亮,嫁给他以后桑秦就觉得他是被撺掇着捞月的愚蠢的猴子。德不配位,娶了我妈他良心不安呐!看见我妈他就能发现他是滩烂泥啊!可偏偏我妈那个傻女人就是喜欢他,你说他该不该惶恐,该不该害怕?”
“哦,对了,除了他不敢爱我妈之外,他还恨我外公,”桑野笑吟吟说,“因为他没能耐,傅知非的爸爸当年升副高把他刷下去了,他就以为是人家老婆的娘家走了关系,没点儿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自觉,还觉得我外公把他娇滴滴的女儿扔给了他是个累赘,怪我外公没出钱帮忙,让他还是个小小的贫困的大学老师。”
“小时候我不懂,以为他去广州是真的不想让我妈受苦,后来在加拿大的那两年里我想明白了,他哪里是不舍得我妈受苦?他可太舍得了!两年不回家,不见妻儿是个不舍得的态度吗?他就是想逃而已。”
桑野吁了口气:“年少时候的恋爱为的是脸面和新奇,法国富豪的女儿看上了东方来的穷小子,好笑,是要演一出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吗?然后他们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重逢,说一句‘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
林烝握住了桑野的手,他的手在微微地发颤,桑野低头看了指尖一眼,笑说:“嗳呀,肯定是做|爱的时候太用力了,手都抽筋了。有没有把你背后抓伤?”
林烝看着他水亮的眼睛,低头吻在他的手背上。
“有一点,”林烝说,“爪子锋利,挠得我挺疼。”
作者有话要说: 林老板: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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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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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烝是真的觉着有些心疼,不过他话里寡淡, 也难琢磨出个真假。桑野却笑吟吟地看着他, 轻佻地按住他的嘴唇说:“宝贝儿,别爱上我。”
林烝笑说:“好的。”
桑野拍拍他的手继续道:“要不是为了他的公司,他根本不会想到我。当年我和妈妈被费迪南接回法国的时候他都没有来过一个电话, 妈妈去世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表态, 就好像他根本不知道一样……过了一个月才发来一封悼念信, 太可笑了。”
“我们相看两厌, 从他去广州闯事业开始就说不上几句话,要不是为了他的梓安,他根本不会联系我,”桑野说,“你说他到底缺了多少钱呢?”
林烝眼睛里闪过一丝商人的敏锐:“五年前扩建城区的时候梓安接手过一个名叫清风苑的住宅区规划项目,但那里最终被废弃了。”
桑野转过头来,悠闲地“哦”了一声,他摸摸下巴:“源盛地产是三年前创建的, 五年前的事情……我还真不太清楚。”
林烝低垂眼睛看着桑野的手, 轻轻抚过他的手指,直到两人的手指交握, 困在了一起。
林烝:“那之后张市长转调,许市长任职,梓安放弃了城市功能用地的投入,专注于高档小区和酒店开发。”
桑野突然握紧了他的手,勾唇笑道:“所以你迅速占领了城市功能用地的市场, 林老板好手段啊。”
林烝笑了下:“不值一提。”
桑野玩味道:“去年李骋离开梓安,股东变动,你知道多少?”
林烝微微蹙起眉心,摇了摇头。
桑野从轮椅侧边摸了盒烟,自己叼了一根,又往林烝唇间放上一根。林烝的牙齿刻意地触碰过桑野的指腹。
打火机点在他两人中间,林烝就着蹲着的姿势稍稍起身一点,和他一起凑了个火。
桑野呼了口气:“梓安里边的秘密有点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这两三年一直在亏钱。这里面有政策的原因,也有公司本身出现重大投资失误的原因,具体的我不想和你讲,但是林烝,我们的机会就在眼前。”
“梓安是一条百足虫,死而不僵。我拿到了绵山上的地,也逼迫不了桑秦多久,周转只是一时的问题,”桑野说,“在国外的时候我向桑秦出柜,把他恶心得不想再理我,有一段时间他的资金应该是活泛了,很是把我骂过一顿。那时候他还没想着泉镇,他只想圈老城改造区做商城。可是后来省里来了不差钱的北京大户,他知道自己争不过,这才把目光放到了泉镇上,才又蠢蠢欲动地联系我。”
桑野:“泉镇整个拿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比老城区改造简单多少,投入和消耗都是巨大的。一开始他只想从我这里拿一点儿,可是他太贪了。”
桑野摸了下林烝的头发:“我跟他说我有十多个亿。”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还以为我是当年被皮带抽了就会哭,会喊着‘爸爸我错了’的小孩;他还以为我没有长大,我可以任他拿捏;他还以为我被费迪南养在钟鸣鼎食之家就会腐烂掉。可我不是他。”
桑野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说:“可我不是他。”
这句话里有太多的坚定和骄傲,让林烝挪不开眼睛。
“桑秦觉得给我一些甜头就能把我骗走,时间抹平伤痛,把我变成一个放浪的纨绔,就好像我从来不介意父亲有没有出轨,不介意母亲有没有死去一样,”桑野垂下眼睛看着林烝,“如果梓安背后真的有什么内情,我会立刻把桑秦送进他该去的地方。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他死。”
“拿到绵山只是第一步,桑秦用公司做饵想要钓我的十个亿,可我连他的公司也根本不想要,”桑野摩挲着林烝的嘴唇,“现在绵山是我们的。”
“梁从道是个好色胆小的贪官,我只稍稍挑拨了一下梁家和许家之间的关系,他就把绵山签给梓安。我提出要以股权买卖的方式掌握梓安的股份,桑秦就提出要在绵山转手的过程中得到源盛的股份。你说他坏不坏?划掉梓安这一环,绵山的土地补偿款和相应钱款全部都是我给的。
“资金周转吃紧,我往里面垫钱得到了梓安的部分股份,但这根本分不掉桑秦的实权。桑秦说的什么死后公司就归我,白痴也知道是一个不能再空的空头支票,他好瞧不起我,”桑野撇撇嘴说,“我也瞧不起他。”
桑野:“他为什么去一趟广州,出轨没找家里有钱有背景的女人反而找了一个小保姆,我之前一直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现在的妻子——那个老实、怯懦又没本事的女人——竟然就这样陪桑秦度过了十多年的时光,这实在是很奇怪。”
桑野:“后来我想明白了,柏婷荷是桑秦的投影,桑秦和她一样,老实、怯懦,又没本事。不论桑秦走到多高的社会地位,拥有多少财富,他的内心深处永远只是那个、捉襟见肘的穷学生。多可怜!我妈妈跟我讲他第一次见到桑秦的场景,那是在薰衣草茂盛的时节,她在度假中约了一位诗人朋友,那位朋友带来两个故国青年,其中有一个倨傲冷淡,另一个,也就是我爸爸,他腼腆又羞涩——为什么呢?因为他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