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4)
傅知非瞟一眼他的电脑,没由头地哼了一声。
果然是,满身铜臭味的资本家。
桑野在高空之上挑剔地吃了块羊排,直言法式风味不够正宗,挑挑拣拣最后只咬了两口就不再碰一下,靠在柔软的座椅里和周公下棋去,手臂搭在肚腹上,看得傅知非眉头直皱。
桑野看起来虽然洒脱,但实际上是个藏得住事儿的执拗性子,胃疼是绝不会说的,那些个怨怼和不安,也是绝不会说的。
时间算得极好,桑野一下飞机,他的阿斯顿马丁正好抵达接机。
下车来的是一位漂亮的女秘书——怀特小姐,乌发碧眼,精通六国语言。桑野冲她一个飞吻,怀特小姐笑得体贴又温柔,张嘴一口正宗的北京口音,比老北京鸡肉卷还要老道和弹牙:“就知道您今个儿回来,看我时间掐得刚刚好,还把头发给染黑了。”
桑野笑说:“可太漂亮了啊宝贝,人和事都漂亮。”
怀特小姐知道他是个不正经,只笑哼一声:“在中国只给你做这最后一件事了,桑,你可饶过我吧!我在度假,我要去旅游!你别再想着使唤我!”
桑野连声道好,怀特小姐便挥挥手,把阿斯顿马丁留给他两个,自己打车走了。
桑野摸摸爱车,转手拨弄半天导航仪也没搞明白路线,要没有傅老师这个老苏河在,他都要迷路了。
近乡情怯是个什么笑话?桑野只知道多年不见,苏河市的秋风依旧是凉的,和他走的时候一样冷。
他嗤笑一下,这可真是……太让人怀念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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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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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野用了三天的时间把苏河逛了个遍,最让他郁闷的是,这里竟然连一个撑场面的gay吧都没有。
古色与现代并存的城市,黑瓦白墙和高楼大厦,走出地铁走进一条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丁香花开败了,留下雨水混杂的臭气。太甜的花是不好闻的。
当然了,桑野这没皮脸的浪荡子仍旧是夜店一枝花,公主他是不睡,但抱在手里也好看不是?
很多时候对于权势来说,性和性对象只是数量级的财富表现。
铜臭味把所有美丽都划分三六九等,瞎了一双好看的眼,精打细算脑汁要怎么分配才能获得利润最大化,抱在手里是温软□□还是冰冷瓷器都没有关系,只要“它”足够值钱。
包间里欧式的真皮沙发镶边雕花,鸢尾纹样透着复古奢靡的昏君气息,水晶吊灯经年不过时,熠熠灿烂,在林烝锃亮的皮鞋上留下平滑的反光痕迹。
他的坐姿十分绅士优雅,交叠双腿,身体微微后仰闲适地靠在沙发里,双手一搭放在腿上,银亮的镜框很细,长垂着眼镜链挂去耳后,镜片背后是一双商人精明的眼睛。
西装革履,斯文败类,发型三七一分原本该显得老气,偏偏他有张绅士的凌厉与文雅共存的脸,让人很难想象到他少年时候是否也曾有过朝气时节,也很难让人想象这样的人会怎样老去,这个年纪和他在这个年纪表现出来的气场,都恰到好处。
他面前站着几位漂亮的少爷,林烝却无动于衷,左手食指敲在右手的指关节上,半晌,顺着手指轻轻一捋,从沙发里站起身来。
在场的人都眼见地绷紧了神经,一旁的经理两步上前赔笑:“林老板,你看……”
林烝摇了摇头,嘴角挂上商人标准的礼貌微笑,声音却淡淡:“算了吧,今天有些累了。”
经理掏出小手绢抹汗,林烝向他点头示意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无趣。
权钱名利滋养野心和征服的欲望,唾手可得的人和物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
空气因为无处不在而廉价,食欲因为一日三餐的温饱变得不太重要,性亦如此。当他能用金钱衡量欲望,而自己本身又不缺钱的时候,欲望本身的那种欲求感就下降了。
无趣。
冷冰冰的生活和略感倦怠的情感诉求让林烝觉得方才在场的那些人都大同小异,他们的目的大部分是钱,少部分是能长久的得到钱。
人有千万种模样,却可以在商业化的模式下被简单地划分归类,这本身就很愚蠢,也很无趣。
生活缺少仪式感和艺术性的时候,往往就变得空虚起来,一切目的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林烝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我不需要艺术性也不需要仪式感”,这是他的活法,却也因此而越发感觉到没什么意思。
“钱是货币,人会死的,尘归尘,土归土,所有人都他妈的是二百五,”桑野嬉笑着没个正形,回国没几天,先把国骂学了个遍,“活着就是要享受,享受人生,享受诗歌,享受爱情,尝遍万般甜头,我就是不愿吃苦。”
酒场应酬上马屁惯拍,曾强挺着啤酒肚头一个应和:“桑老板也用不着吃苦,家境、学历、能力有哪一项是要吃苦的?听说你在海外还有公司,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哪用和我们这群老人一样,吃什么苦!”
桑野闻言眉头先是一挑,旁边的巩文彦一双锐利的眼睛轻轻一乜曾强,举杯朝桑野笑说:“桑爷哪用得着靠家境?”
桑野闻言肆意笑开,摆摆手管曾强扔了根洋烟,话又对着巩文彦说:“哪不用了?我就是贪玩败家,国外那劳什子投资公司就是个壳子,我从不管的。这不,老头看我这浪荡得不行了,要把他吃空了,才叫我回来给他做事,要不是他和我讲国内的小伙子长得更好看,我还不乐意回来呢!”
他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喜好,说白了还是故意讲出来给大家听的。
他那家投资公司要是个空壳子,其他在座人的脑子都怕是空的,怎么可能?
早些年赚了钱的时候桑野就开始图谋苏河,不管是曾强的苏河龙华建筑工程有限公司,还是巩文彦的文彦房地产顾问有限公司他都有了解,私底下他还有一家苏河源盛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不然他在国外多年,哪能在飞机上就拿到苏河的第一手信息资料?
大到桑秦的竞争对手,小到一个小小的房产中介,桑野都有了解,数据时代信息对等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桑野表面是个没骨头的纨绔,私底下弯弯绕绕倒是比谁都精明。
这次桑野头一回露脸,用的是桑秦儿子的身份,他是梓安地产有限公司的少东家,是苏河房地产行业一把手的儿子,在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是商业互吹。
或多或少在座人对这位少东家也有所耳闻。
稍微打听就能知道这位少东家来苏河的前三天就是在满城逛夜店。
就连他的性向,也有刻意放出的消息传出去让人知道了。
酒场一过,男人的表面情谊迅速升温,从桑野开了一个“享受”的头,他们的聊天内容就从酒谈到女人,又想起他不爱女人,于是又谈回了男人,但估计这些人并不能完全理解同性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碍于酒场法则,强撑着附和喜好。
在座的大多是和梓安地产有所联系的上下游企业,寸土寸金,商人拿着厘米刻度的尺把苏河每一寸都丈量过,自然知道哪里有花,哪里有草,哪里有浪子贴心的小棉袄。
巩文彦年纪不大,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双眼睛却很是有点意思。天色夜了,华灯亮了许久都要冷了,桑野贴心地给混血女秘书叫了代驾让她先回家,酒桌上的氛围就变得带有些男人的色彩。
无趣。
无趣,纸牌浮画笑脸;
无趣,油腻溢出灯光;
无趣呵,华灯高上,河流点燃城市
——你看这浮夸的夜色!
巩文彦的眼睛精明里透着算计的锐利,桑野对于他眼睛里的算计只觉得好玩好笑,没什么算计能让他真的往心上放,他心里像是什么也没有。
但聪明人往往让人觉得有些意思,他们的话题重新讲到青年才俊,巩文彦笑说:“要说起青年才俊,有一个人不能不讲。”
这话正中下怀,桑野明知故问:“哦?谁啊,比我还更配得上‘青年才俊’这四个字吗?”
旁边曾强笃定地打哈哈说:“配不上!我知道巩总说的是谁,他配不上!那就是个不通伦常的机器,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桑野微微眯起眼睛:“有意思,我更好奇了。”
巩文彦看着桑野神情略有复杂,似乎是在分析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琢磨不过片刻,桑野带笑的视线转过来朝他问:“巩总说说呀,不带卖关子的。”
巩文彦立时带起笑来:“是嘉南集团最年轻的那位董事,林烝。”
“嘉南集团?”桑野挑开眉毛,“他有多年轻?”
“似乎还比您还小上几个月。”巩文彦说。
桑野眼神微微一变:“巩总对我还挺了解的哈?”
巩文彦立时一愣,又听见桑野骚包地笑:“我的出生月份就已经是秋天了,比我还小几个月,岂不是隔了年?那完了呀,我这苏河青年才俊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原来还有个别人。什么时候给我引荐引荐,叫我也瞧瞧这位‘青年才俊’?”
巩文彦声音比刚才小了些底气,面前的年轻人让他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无力感,还有些陌生的未知,让他直觉此人不好招惹。
巩文彦回答说:“听说他去北京那头参与新区投资的论坛会议去了,现在应该还没回来呢吧。”
皮鞋踏在大理石地砖上落下“啪嗒”的声音,绅士手杖轻磕地面,林烝走出酒色的大门。
他的手机没有铃声,只在沉默里震动,接听电话,方秘书严谨的声音比他的冷淡还更要僵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