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8)
“你是公司的高层,任何事情要考虑影响。”
陆识途明白他的意思:“学长,你别把我想得那么猥琐,这个人我认识,可以说,我相当喜欢他,这种喜欢很复杂……”
他顿了顿:“you know,我也不知道这种喜欢将来会发展成什么,但如果让我说出目前国内信任的几个人,他不可能被排除。”
周瀚海打断了他:“很遗憾,那个人暂时不能给你用。”
陆识途竟不知道一个小小内务要得这么难,想到一处,他坐直了来:“所以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周瀚海也没瞒他:“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员工,我不允许我们公司副总跟他有什么私下往来。”
“不会吧?”陆识途吓了一跳,他想起了余鱼的那一双含水无垢的眼睛,“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
周瀚海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在你心中我这样不识人。”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片刻:“学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我看人还算准,这个余鱼……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周瀚海不欲解释,只是他心里有些奇怪,怎么一个个的,包括张丽,跟蛊惑似得,都在说这个草包的好话,他不想第一天对副总发火,
“司机的这个事儿再说吧,明天有个项目会你替我去,张丽会跟你联系。”
也不等陆识途回话他便按掉了话机,重重一下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桌上写有余鱼二字的档案袋上,手指扣在桌上,无意识轻轻敲着,半晌,他拿了过来。
最前面的是一张高中学生档案表,上面有那个人的一寸照,模样会比现在看上去更加稚嫩一点,眼神也更为灵动一些,周瀚海看着那双眼睛,目光愈发深黑。
略略翻看了几眼,目光微微凝聚,有几分惊诧,
倒是跌宕起伏——一个底层家庭出身的员工,少时得意,不过一切戛然而止于高中。
他没法把那张梦游一般的脸跟数学及物理奥赛的金奖得主联系在一起,这个人着实是存在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下,发现能解决问题的只有对方了。
他自然是个行动派,将档案一丢,立刻按下了话机:
“叫文秘部的余鱼到我办公室。”
“好的,周总。”
张丽放下了电话,一脸的凝重:“……周总找你。”
该来的总是要来,余鱼闭了闭眼睛,长长吁了一口气,郑重地:
“学姐,这张银行卡,就拜托你了。”
他叫的是学姐,
张丽干练的脸上露出几丝柔情,她笑了笑:“好,我帮你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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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海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作为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他看上去还有几分少年气,身子略显单薄,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肤色更是让他显得弱不禁风,他面上带着几丝慌乱,双手局促地放在身侧——他在紧张害怕。
“坐。”
周瀚海面无表情吩咐道。
余鱼依言坐下,依旧局促。
周瀚海知道肯定有问题,可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这种失控感让他很不喜欢,他必须消灭掉人生中的不安因素。
念此,声音更是沉重了几度:“你有什么话说,”
这是心理战术,既然自己搞不清状况,不如弄个了然的姿态,让对方露出破绽,对于人性,周瀚海一向拿捏得很好。
余鱼微微捏紧了拳头,他在赌,赌那个荒谬的世界可以帮圆这个谎。
他唯一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便是这个了。
“我不知道周总……您的意思。”
周瀚海靠在椅背上,双脚-交叠起来,面色愈发的冷:“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
“你进了我的家,偷了我的东西。”
毫不掩饰的咄咄逼人让余鱼有些喘不过气:“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周总你在说什么。”
周瀚海轻笑一声,他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到余鱼身后,余鱼慌得正要站起来,却被按住了肩膀:
“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再在这样高压强的氛围底下多待片刻,他会奔溃的,余鱼挣脱开肩膀上的桎梏,跳了起来:“周总,我不明白你说的,我,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了。”
周瀚海哪里能让他走,抓着他的手臂跟拎小鸡似得按住了,余鱼被迫靠在办公桌上,腰部被办公桌硌得生疼。
周瀚海扣住了他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你这个贼,哼,公司居然招了你这么一个人进来。”
“我没有……”余鱼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如果觉得我是贼,你,你报案便好了。”
周瀚海怒火上头,他一把掐住余鱼的下巴:“你当真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么?”
余鱼心里都在发颤,但他强迫自己对上了那双眼睛,“我没有偷就是没有偷,我也不明白周总您为何这样侮辱我,”
在疼痛中,余鱼的脑子有些错乱,他几乎抑制不住内心里面他被爱人质问的痛楚,即使他清楚明白,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你虽是总裁,但我也有人权,在公司里,你随时都可以将我开除,但你对我的自由也仅此而已……”
余鱼用唯一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掰着对方,发现对方力气很大,他根本动不了,只能徒劳地推挤着对方,
“若你有证据,就让警察来处理我,如果没有,那请把你的手放开!”
“唔……你放手……你弄痛我了!”
余鱼真的疼,从心里到身体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承受这样荒谬的一切,我到底做错什么,要这样痛苦地分裂自己!
余鱼几乎是疯狂地挣扎着,
周瀚海咬着后槽牙,他是天生的掌控者,绝不容许猎物有逃脱的机会,为了完全控住对方,他下意识用身体将人压在了办公桌上,咚的一声,余鱼的后脑勺磕到了桌面,他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但眼角分明有眼泪出来。
周瀚海心间一道亮光,仿佛闪电霹雳而过,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只有二人彼此相闻的呼吸声。
闭目定神了片刻,周瀚海最终还是放开了他,他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眼中的冷酷几乎要蔓延出来,
“滚。”
余鱼缓和片刻,立刻起身,慌不择路地跑了。
随着大门关上的声音,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陈警官发过来的消息:“周总您好,经检测,保险柜除了周总您的指纹,并无第二人的痕迹。”
周瀚海双拳重重地砸在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同性恋情,周瀚海个人没什么好恶,但作为汉城的一把手,周瀚海自然不希望有什么影响公司形象的**发生。”
老周,将来是血洗财经榜热搜的奏是你的同性婚姻啊!!
第9章 分界线
余鱼冲进了洗手间,把门关上,反手上了保险,他靠着门,发现双腿再也支撑不了沉重的身体,他渐渐滑落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抱住了自己,将脸埋在臂间,双肩剧烈地颤抖着——他连放声大哭的自由都没有,只能任随眼泪胡乱地无声地流。
果然!果然他没有证据!
两个世界的承接终究会趋向合理,从来不会彼此干扰。
想到这儿,余鱼本该觉得有些庆幸,但心里痛苦极了,他想大吼大叫,却只能让喉咙发出一些类似呜咽的声音。
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怎会去回应那个温柔的情人,如果这份爱一开始便建立在终究会消亡的命运上,那么他怎会任自己陷入这不可救药的情网,这样的痛苦太让人怨愤。
——一个不曾看见光明的人是不会怨愤黑暗的,除非他曾经见识过光是什么样子。
想起了那个不断缩短的星期八以及那个从不知情的爱人,余鱼一颗心几乎要被绞碎一般的疼。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但余鱼也不管了,这片天地是他目前唯一一个可以释放悲痛的地方。
小王子最终没得等到他的狐狸,
他也一样,
终有一天,他也等不到他的爱人。
想到此处,心里的疼痛无以复加,痛楚蔓延开来,让人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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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鱼旷工了两天,这期间,没有人给过他电话。
小孙是个马大哈,天真地在微信上抱怨:“请年假也不跟我说一声。”
余鱼斟酌半天,只给他回了一个抱歉的笑脸,
他几乎没有精力再去一一解释了。
他也没有空再去忧伤什么了,只能在寝室里抓紧时间投简历。
恐怕这个唯一的避身之所马上就要被收走了——在这个社会以他的学历许再难有这样好的工作了。
他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惶恐又匆忙。
他不知道周瀚海会如何对付他,这是个资本操纵的社会,以周瀚海的能力说不定他会被另外的理由给弄了进去,但万一那个人网开一面,那他还是要继续生活,他那孱弱的父母还需要自己的供养。
然人一旦运势衰微,任何事情都是不顺的,投出去的简历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任何消息,他已经将所有的五万交代给了张姐,自己几乎身无分文。
若不是速速这个打车平台出于安全的考虑对跑单有时限的要求,余鱼几乎要没命地连轴转了。
正当他拿着简历准备下楼去外卖平台投简历时,他看见了陆识途。
陆识途正站在楼下一个电线杆旁边抽着烟,他外形阳光俊朗,就是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加休闲裤也看着养眼,不少路过的女生都频频把脑袋往这边瞧。
他很快发现了余鱼,掐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朝着余鱼小跑过来。
“原来你真的在这儿。”
余鱼不着痕迹放下了手中的简历:“……陆总。”
陆识途无奈:“我听这个陆总快听吐了,您打住。”
余鱼尴尬地笑了笑:“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下飞机,”陆识途露出一贯懒懒的笑:“周大资本家的钱可不好赚,刚上任没两天就忙得什么一样。”
余鱼不知道陆识途会否知道他跟周瀚海之间的纠葛,看他的模样似乎不知情,余鱼有些踯躅。
其实刚才陆识途一眼便看见余鱼手上的简历了,他拿过来看了看:“身体……什么质良好,可胜任……咦,这个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