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48)
周瀚海略略一凝眉,便想起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他黑沉了脸:“是我,周瀚海。”
对方显然是有些意外,稍稍愣神片刻,柔弱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凄婉,“瀚海……我……”
“沈小姐,”周瀚海打断了对方:“是我上次没有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清楚,我想同样的话我不想讲两遍。”
沈晓妍柔弱的声音瞬间刹住车,她沉默片刻,旋即娇笑起来:“原以为你的新欢是个单纯的,没想到这人表面一套心里一套,回去就跟你说了,我可真是小看他了!”
隐隐约约听到沈晓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虽然余鱼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可当那早上刚刚听到的清丽的声线传入耳膜,余鱼几乎是立刻就想逃得远远的,他牙齿放开了周瀚海的肩膀,挣扎了起来,可下一刻却被他按在心口,分毫动弹不得,被迫着参与这一场博弈。
只听得周瀚海冷冷笑道:“看来沈小姐是不想在A城混了。”
沈晓妍一滞,旋即声音有了几分激动:“周瀚海,你好狠的心,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么对过我!”
“我周瀚海没有愧对过任何人,”周瀚海的声音没有分毫的感情:“一开始我们之间已清清楚楚谈好条件,沈小姐可是没忘吧。”
沈晓妍声音已经是带了颤抖:“对!你说绝对不要拖泥带水,周瀚海,可你为何偏偏对一个男人动心!我沈晓妍哪一点比不上他!”
周瀚海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紧紧按着胸口的脑袋,声音几乎是狠厉了:“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把手伸太长,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
话毕,他直接按掉了手机,直接将之丢到一边,然后打横抱起了怀里的人。
余鱼失了力气,在这一场角斗中,他不堪重负,好像没有灵魂的生物一样,瘫软在他怀里。
周瀚海把他放在椅子上扶着他坐好,然后在他面前半跪下来,将他的双手紧紧捏在手里,轻声道:“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
余鱼一颤,迷茫地看着周瀚海,好像在思索对方说的什么意思。
周瀚海眸色暗了暗,想吻他,可余鱼一下子推开了他,他只是直瞪瞪地看着周瀚海,他知道沈晓妍或许骗了他,但余鱼一点儿都不恨她,那些因爱生恨的挑衅举动,余鱼理解。
他只是不知道,周瀚海对待一个曾经拥抱过,亲吻过,做*爱过的人竟会这样的无情。
不,他早知道了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周瀚海也跟自己说过,一年为限,决不拖泥带水,他就像对方的每一个前任,都听周瀚海说过这样的话,
余鱼没有办法理清他心头那些莫名的情绪,那些无法疏解的心思是什么。
他只是很害怕,很慌乱,还很愤恨。
“你说过的,绝对不要拖泥带水……”
余鱼喃喃着。
周瀚海喉结动了动:“我反悔了。”
余鱼双眼红了,他几乎哽咽着:“所以,只要你反悔,只要你愿意,别人就得随时奉献一颗心给你糟践么,周瀚海,没有谁的人心可以被践踏的。”
周瀚海沉默半晌,缓缓道:“他们都是过去了。”
余鱼再难忍住心头的压抑:“跟你的那些前任一样,我也会过去的不是么?”
这句话说完,他立刻跳了下来,想跑掉。
看着眼前这个急于逃脱他的人,周瀚海忍不住地愤怒:“难道谁都没有过去么?你没有么?难道那个狗屁小海没有碰过你么?”
周瀚海不知道自己怎么忍得下那股巨大的妒忌心才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他甚至最怕沾惹上拿着第一次当筹码的人。
但是想到眼前这个人被其他人染指过,他几乎要疯掉。
他抓着余鱼的肩膀,吼道:“难道只有我碰过你么?!”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余鱼愣住了,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很快充斥了眼眶,他紧紧咬着下唇,一股巨大的委屈从心底涌起,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一丁点都不能说。
他想起了他的第一次,他情感方面迟钝的厉害,虽然隐隐约约知道一点生理知识,但对于实践,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是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羞耻到顶点还害怕地哭了,但他没有想到第一次会这样的疼,他疼得厉害,浑身都在颤抖,痛苦到想要逃,可却被对方哄慰着,亲吻着,直到彻底被占有。
那一晚,对方很开心,胸腔里都是恣意的爽朗的笑声,他说,小鱼,你的初吻跟初夜都是我的。
是我周瀚海的。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他只能强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周瀚海心头一下子软了下来,他再度把余鱼搂进了怀里:“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余鱼闭上了眼睛,痛苦极了:“你放我走吧,求你。”
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做梦!”周瀚海咬着牙,死死地将他箍在怀里。
余鱼崩溃了,只觉得世间无可无不可,为什么让他的人生有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会让他遇见这样荒谬的双面人生,他痛苦至极:
“干嘛让我遇见你,周瀚海,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周瀚海本是强撑着身体,此刻整个人更是惨白得很,他压制良久的自尊令他一下子放开了余鱼,几乎是狞笑着:
“你以为我不恨你么?你以为我不后悔吗,我他妈恨不得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踉踉跄跄的,笑得有些凄凉:“你他妈自己找来,莫名其妙地接近我,你他妈得负责!”
余鱼使劲咬住了自己下唇,才能让心里那些巨大的苦痛不会喷涌而出,他不再回应对方,他只想远远地躲开这些死结。
他匆匆走到床边拉过了行李箱。
周瀚海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几乎用哀求的语气:
“别走。”
余鱼一顿,他不敢看对方,只挣扎了一下就逃脱了——周瀚海已经没有力气再拉住他了。
余鱼拉着行李箱,几乎落荒而逃。
**********
余鱼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动车站,他居然幸运地赶在了最后一刻进了站闸。
他恍恍惚惚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匆匆忙忙的人流,他好像僵化在那里了一样。
“妈妈,这个叔叔在哭耶。”
耳边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孩的声音在说话。
旋即他的妈妈一下子揽住了他回来:“你别乱说话,快过来!”
余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湿湿的,才知道对方说的是自己。
旁边是匆匆路过寻找座位的路人,余鱼再也忍受不了,他扑在行李杆上,不让别人发现他在哭,可他抑制不住颤抖的双肩。
“妈妈,叔叔他——”
“嘘!”
小孩的质疑被压了下去,而周围的大人们,好像不约而同似的,没有往他这边看了,他们像是没有发现这一场悲伤一样,自己过着自己的人生。
*********
三个小时的动车,余鱼终于回到了Z城,他打开了阔别几个月的家。
发现房间已经空无一人,出去了么?
他才想起来,原本他想给父母一个惊喜的,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自己有回来。
余鱼走到了卫生间,发现自己的眼睛浮肿得厉害,眼皮跟鼻尖带着肿胀的粉色。
余鱼有点庆幸起来,幸亏父母不在,他可以不用绞尽脑汁的解释。
他太需要一个尽情释放的场所了。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里面。
即便他没有在家,余秀梅依旧将他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点儿灰尘的影子都看不到,好像他还在这个家里生活一样。
余鱼再也忍受不了,他将行李箱一放,扑在那暖软的床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53章 茫(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喵呜一声, 身子一重, 有个暖烘烘毛绒绒的小身体靠近了他。
是小黑。
离开它那么久居然一点儿也不生分, 还是那么依赖着自己。
余鱼鼻头发酸。
小黑似乎能感知到余鱼的伤心, 拿着软乎乎的身体磨蹭着他的脸。
余鱼抽了抽鼻子, 将对方搂在了怀里,把脸轻轻埋进它那小小的身体里面。
他不敢哭太久,生怕父母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异常,于是抱着小黑跑到了卫生间,然后将小黑放在一边,用冷水冲洗着自己的眼睛,想让红肿快速褪去。
可刚刚好一点儿,却马上又红了, 余鱼哽咽着干脆将脸埋进了那盆水里。
小黑舔着自己身上的毛,有些好奇地看着浸在水里的小主人。
没过多久, 余父余母回来了。
他们看见房间里有人动过的痕迹, 正疑惑着,发现余鱼慢悠悠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爸,妈。”
余爸余妈狂喜:“你怎么回来啦!也不说一声!”
“……想着没什么事, 有七天假就回来了。”
“不是说项目忙只能放两三天的么, 哎!工作要紧,一年后有的是时间团聚,你可别影响工作!”
余秀梅嘴上念叨着, 但眉梢都是喜意,她上上下下打量着余鱼:“瘦了!咦?怎么眼皮肿肿的?”
余鱼扯了扯嘴角:“昨夜加班了,喝了好多咖啡,可能有点浮肿。”
“身体要紧,也别太苦了自己了!”
余秀梅不疑有他,心里的高兴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其他:“哎,早知道你回来,我早上就该去多买点菜的,”
喜不自胜的余爸在一旁道:“我出去我出去,那家小菜市场不远,现在估计还没有收摊。”
余鱼连忙阻止了他:“爸,别那么麻烦了,我又不是外人,随便吃点就行了。”
余爸还是去楼下的卤味店带了点卤味回来,跟着余秀梅美滋滋地下厨了。
家里的饭菜简简单单,但有一股贴合人心的暖意,吃饭的时候,余秀梅突然想起来,她面上有些着急,连忙从桌边柜上拿过一张海报,上面是一个旅行团的宣传。
“老余,赶紧打电话给旅行社看看能不能退团!”
“什么退团?”
疑惑的余鱼接过传单看了看,是西南地区的一个旅游城市的宣传。
余秀梅笑道:“本来以为你没回来,我跟你爸想着这么些年也没好好见过几个地方,前些日恰巧看见了旅行社的这个海报——我们还专门去旅行社问了,很实惠,1600元双人夕阳团,可以三天三夜呢!原本下午三点就要去汇合的,这下宝贝儿子回来了,罢了,咱们往后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