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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嫌弃的,卑微爱情(105)

作者:晒豆酱 时间:2019-10-24 00:56 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校园

  薛业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门突然响了。他微醺地看过去,思维还没有转起来,就和杰哥视线直接相撞。
  杰哥?薛业晃一晃脑袋,自己喝醉了吧。杰哥在家过年呢,不可能回来。
  薛业?祝杰定在原地,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一间黑漆漆的空房,没想到竟然灯火通明。一听啤酒,自己不至于喝醉吧?他又看了看眼前,没醉。
  真是薛业。
  薛业怎么回来了?他应该在家过年吧?
  “你怎么回来了?”祝杰把门关上,瞥到桌上的几听啤酒,“能耐,你能喝酒么?”
  “杰、杰哥啊……”薛业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杰哥,他嘴里含着半个饺子,脸颊通红着,“你怎么回来了?”
  “我问你呢。”祝杰也拎着几听啤酒,注意力再次回到桌上,“大年三十,你爸妈就这么放心让你跑出来……”
  薛业想去收相框可是来不及了。
  黑白的照片,相框上有一个奠字。祝杰缓缓地放下啤酒,端起相框来看,回忆薛业的父母是不是长这个模样,长这样的脸。
  明明自己只喝了一听,舌头上却又辣又疼。
  “薛业。”他轻轻放下了相框,不相信地求证,“你爸妈呢?”
  薛业靠着墙不说话,眼睛那么红。眼睫毛很长却不翘,和照片中的女人那么像。
  “我问你话呢!”祝杰走到他面前,双手顶起他的脸来对视。薛业别开脸,他凶狠地扳过来,很害怕地问他:“你爸你妈呢?”
  杰哥的脸对着自己,薛业把半个饺子生吞了,一张嘴,就是一个暑假的委屈。“杰哥。”
  “薛业,你说,你爸你妈呢?”祝杰继续拨弄着他的脸,怕他不和自己对视。薛业刚吃完香油面和饺子,嘴上都是油,祝杰用手徐徐擦干净,等他一个答案给自己致命一击。
  “杰哥。”薛业吭了几声,反复地蹭祝杰的手心,脸捏得红上加红,“杰哥。”
  祝杰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被骨头打坏了吧,怎么听什么声音都那么小。“说啊,到底怎么了?”
  薛业陡然安静了,一动不动地站着,斜倚在人和墙中间。几秒之后,他微微抬起来脸,眼巴巴地看着祝杰,像等着人来救他。
  完了。祝杰一时说不出话,这样的表情,他军训时候见过一次。
  “爸妈。”薛业说,用与他极不相称的声音,像受过惊吓,像自己也不相信,“没了。”
  没了。祝杰的听力突然间恢复了,被没了这两个字炸复原了,炸得摇摇欲坠。
  “没了。”他碾着牙根,不相信,隐讳地重复着。可除了故去的人,谁会把正面照放大成黑白照。
  相框上,有奠字。是殡仪馆的相框。
  没了。祝杰站在薛业面前,全身都是麻木的。他明白了,为什么薛业看见自己受伤会一屁股坐在地上,现在他也是这个感觉,随便碰一下都能倒下。但他不能倒,薛业爸妈没了,他不能倒。
  薛业一脸的红,鼻子很酸,可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他开始装镇定:“杰哥,我错了,我想告诉你但是找不着机会。你禁赛了,我告诉你就太添乱了。原本等春节过了再说,想让你好好过年,没想你回来了。”
  “怎么没的?”祝杰努力保持着站姿,艰难地责问他,“高考动员那天,他们不是还接你了吗?”
  他们不喜欢自己,祝杰自己知道啊。薛业的爸爸是上海男人,为了薛业的妈妈才到北京发展。妈妈戴助听器,高一参加家长会和薛业比手语,自己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听不懂。
  为了听得懂,他和薛业学手语,从此听懂了另外一个世界。
  薛业摇了摇头,眼前一片眩晕。脑袋变得很沉。
  “说啊!”祝杰托着他的下巴,“是不是暑假?”
  肯定是了。大学军训不来报到、转系、腰伤,一切都在那个该死的暑假里。
  “嗯,暑假。爸妈车祸了。”薛业边说边点头,回到高一军训的时候,什么都急着和新认识的杰哥说,“撞死人了,赔了好多钱,休庭期间律师不让我过去,我想道个歉,就被打了。杰哥我不是故意骗你,你别生我气。要是家里不出事,军训我肯定去了,我也不转系。我说过,你练一天我就练一天。”
  你练一天我就练一天,一句简单的许诺。情窦初开的两个人,那个男生说了,这个男生就记住了。
  “这么大的事,不给我打电话?”祝杰问,一波又一波的现实冲击着他的心口。
  “校门口没等着你,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薛业这句没有骗人,躺在医院,多少次按下那个号码又退出去。
  就是因为没等着自己。祝杰毛骨悚然,每一根神经和骨骼都被碾碎在高考结束那一天里。他不敢想,甚至不敢解释。”
  “不想在姥姥的房子里待着,就带着爸妈回家了。”最后薛业说,“阖家团圆,杰哥,我就这里一个家了。”
  “我不是。”祝杰板正薛业的脸,心脏狂跳,“我不是没……”
  我不是没等。
  等你了,只不过被姥爷的司机接走了。祝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最后一个字,一直以来他都很想告诉薛业,我等了,但是没等到你出来,上了车才看见你。
  上了车,手机就被没收了。
  一个错身的时间差,愣是逼得薛业一个暑假不敢联系。
  手机被没收,军训时拿同学的手机给薛业打,陌生号码他又不接。
  “没事。”薛业揉一揉眼睛,“我挺过来了杰哥,爸妈的事也接受了,以后好好锻炼,不再给自己留遗憾。我刚才……借着酒劲儿和爸妈说了,我说咱们好了,等到过完节,我陪着你去……杰哥,杰哥?”
  眼泪掉出来,祝杰根本不知道。是薛业看出来的。
  先是睫毛根湿了,黑色的眼睫毛突然颜色变深,整排被涌出来的泪珠打湿。然后从瞳孔的正下方流下来,因为太重,来不及流到下巴就掉在了胸口上。
  杰哥,哭了?薛业顿时全身揪紧,杰哥受伤都没哭过,为了自己哭了。
  自己怎么哭的,祝杰毫无知觉,他不知道命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要把薛业这辈子的苦难集中在他人生中的前18年。如果当时自己勇敢地叫住薛业,薛业不会孤零零等在一中的门前被陶文昌他们捡走,如果自己当时有朋友,他可以找陶文昌,找张钊,甚至找苏晓原去联系薛业,告诉他不要不接陌生的号码,那就是我。
  如果自己有家庭的观念,或许早已察觉出薛业的异样。
  晚了,都晚了。祝杰抱住薛业,不敢再细想。命运面前,没有谁是侥幸的。
  “没事了。”他抱着薛业,越抱越紧,手从薛业的喉结滑到脸上,盖住他疲惫的眼睛,“小业,以后没事了。”
  薛业动了下眉头,眼前是一片黑暗和掌心的温度。但他在这片黑暗里有一个声音可寻,跟着这个冷漠的声音走到现在。冥府之路,刚闻起来的时候像一块裹尸布,死阴幽暗无人生还,但后调却截然翻转,用勃勃的生机迸发出明艳的花。
  “杰哥,我困了。”薛业沙沙地说,“好累啊,我熬不住了。”
  “困了就睡,不用熬了。”祝杰扶着他躺下,两个人盖上被子遮过头顶。
  薛业迷蒙地点头,最近强撑的日子太多,身体一下撑不住了。他的脖子开始发红,喉结痒痒起来,但在垮掉的意志力面前微不足道,只想熟睡。
  “杰哥,春节快乐,我没想瞒着你。”
  “嗯。”祝杰闻着他的头发,“春节快乐。”
  “杰哥,你说我还有家吗?”
  “有家。”
  “那就行,你说有就有,我信你……杰哥,你怎么也回来了啊?”薛业趁最后的清醒追问,“祝墨呢?”
  “她到家了。”祝杰的手指找到他受过伤的腰椎,“睡觉,明天再说。”
  薛业知道自己醉了,摇头晃脑非常可笑:“谢谢杰哥,杰哥我真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祝杰只点了点头,等他睡着,自己毫无困意,一直清醒着。这是薛业第一个没有爸妈的春节,他要撑过12点,替两个人守岁。


第88章 初一
  薛业在被窝里被憋醒的时候天好像已经亮了, 被褥的缝隙间有光进来。他做了一个梦,是高一寒假前,校队轮流清理被雪覆盖的跑道, 周五轮到他了。
  杰哥在后面拖着一个巨大的网兜, 装满训练用的篮球。实在太冷了, 自己偷懒躲进器材室里烤暖气,杰哥摆了一张生气的脸跟进来,让自己教他手语。
  然后怎么就瞬间变成了夏天,他们在叶师傅炒面馆里吃干煸扁豆面, 杰哥学手语很慢,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自己掰着他的手指头一点点修正。
  杰哥问, 为什么手语的语序会像英文?
  自己说,因为我是和我妈学的,是听障人士用的自然手语, 许多手语习惯也是我妈教的。相当于咱俩用同一种方言。
  再然后,自己像镜面,重复地、慢速地纠正杰哥的每个手势。还教杰哥打“我喜欢你”,结果被摁在座位上一通挠痒痒,笑得死去活来。
  现在薛业睡醒了, 他想稍稍动一下又被压回去,被抱得好紧。
  一个滚烫的怀抱。
  祝杰做了一个梦, 梦见大学军训时自己到处借手机,换了好几部给薛业打电话, 永远不接。高一军训时每晚都会下暴雨, 大一军训刚好反过来,是连日的暴晒, 一个格外热的暑假。
  无休无止的蝉鸣和稍息立正让他心烦,他捏着别人的手机,想给薛业发个短信,让薛业接电话。
  但是最后没有发,他太自信了。因为薛业接连不断的好感,在三年时间里给得太满。他像一片沙地,普通的示好和温暖就像一滴雨,薛业用高密度的情感输出,为他搬来了一片汪洋。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失去薛业,会有一天找不到他,会分开。只要开学,见面解释清楚就可以了。他幼稚地认为自己和薛业的关系还会和高中一样,不点明、不道破,继续做连体婴。
  然后祝杰醒了,他顺着这个梦开始回忆,军训后自己急切等待开学,才知道薛业转系,急切地等他来报到,却只敢在他宿舍楼下等着,假装餐厅偶遇。急切地问他为什么转系,听他说不想练了,又马上让他闭嘴。
  “睡够了么?”祝杰问,双眼熬得通红,抱住薛业的腰。
  “睡够了。杰哥,昨天是除夕,今天是大年初一,春节快乐。”薛业摸了摸脸,才发觉自己没穿衣服。上半身全是红疹,一块一块连成好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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