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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尽头(14)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时间:2019-02-12 18:39 标签:黑道情仇 三教九流

  “琛哥信你。”傅成安感觉耳后一阵颤栗,他转头看陈琛,他表情不变,依旧平静。
   “多谢琛哥。”
   “走,琛哥送你回家。”陈琛搭着傅成安的肩,携着他一步一步往车的方向走。身后是几个人在清理现场的声音,傅成安听见他们在拖郁齐的尸体,他的衣服摩擦过沥青,傅成安都已经想象出,郁齐的血迹是怎样一点一滴顺着地面划过去,血又是多少度的温度,最后会在多少时间里干涸。
    傅成安被推上了车,他甚至还可以开车。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陈琛让他先开回黎笑棠家,傅成安说:“我回自己那儿。”
    陈琛不置可否,也没说什么。傅成安到了自己的房子门口,就把车还给了陈琛。陈琛摇下窗对他人畜无害地一笑。
   “早点睡,夜长梦还多。”
    傅成安也回报一笑,他冲陈琛和陈霆打了招呼,就转身回了屋。陈琛盯着他的背影,眼里又浮现诡谲。
    傅成安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他一下子就将钥匙对准了门锁,他一转钥匙,门开了。傅成安没脱鞋,他径直走了进去。他反手关上门,屋子里静谧得就像刚才的暗巷。
   傅成安没开灯,他摸着黑站在屋子中央,黑夜遮住了他的脸,也掩饰住了他的脆弱。
  “我宣誓,我献身于崇高公安事业,坚持执法公正、矢志不渝........”傅成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是他考入警校后的宣誓词。
   他一字一句倒背如流,每说一个字,他的泪就掉一滴。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他终于释放出来,他盯着黑夜中自己的双手,然后跪了下来。
   “.......可是没人告诉我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傅成安抖得声音都是碎片,刀刀直插自己的心口。他又开始去剥前两天被自己用烟头烫出来的疤,越用力,血越多,但是他心里就好受些。
    傅成安把自己缩成一团,他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双目失神像个傀儡。
    傅成安以为这又是一场黑夜,他又要独自熬过。结果——
    门被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傅成安瞪着眼转过头,接着他就被那个人温柔地抱到了怀里。那人搂他搂得很紧。
    “安安。”
    “陈琛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太舒服。你哪里不舒服?黎哥带你去医院好不好?”黎笑棠的声音什么时候也成了傅成安的救命浮板。他被这一句话说得又要沉溺。
  傅成安什么也没说,他转头,黎笑棠目光满是疼惜。傅成安一伸手就紧紧拥住他。傅成安闭上眼睛,拼命去汲取那人身上的气息。
   没有其他人的味道。只有干干净净的太阳晒过的温暖味道。傅成安的心酸得眼角又溢出泪。
   黎笑棠摸他的头,侧头小心地吻他,不带情欲。
   陈琛打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场子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听到陈琛的声音,他劈头盖脸就骂:“陈琛,我叼你老母,你想点嘛?”
  “傅成安人不舒服,他在自己家,你去看看吧。”
   黎笑棠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个畜生是怎么知道的?陈琛已经挂了电话。黎笑棠反手打给傅成安没能打通。他低声咒骂,但是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推开门看见傅成安像个小可怜一样缩成一团,黎笑棠所有的疑问都舍不得再问出口。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都生怕吓到傅成安。
   黎笑棠的吻落得越密,傅成安就抖得更厉害,他不想松开黎笑棠,一点都不想。
   黎笑棠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出奇地没有逼问。他费了点劲儿把傅成安半抱到床上,然后转头要去找药。
  “别走,你别走。”傅成安死抓住黎笑棠的手,黎笑棠反握著,他放软了声音,人也顺势躺到床上,他抱着傅成安哄着他说:“我不走,乖啊,安安最乖。”
   傅成安揪着黎笑棠的衣服慢慢地睡着了,可是睡梦中全是刀光剑影和溅得一地的血迹。他一会就惊醒,黎笑棠把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一摸都是汗,再一看他的脸色,白得不像话。
  
    黎笑棠眼神沉重,他亲了一口傅成安说:“安安,我们去洗个澡,这样你要生病的。”傅成安像坏了的机器人,连黎笑棠解光了他的衣扣,他都全无反应。
    黎笑棠抱着他进了盥洗室,一丝不挂的傅成安任凭黎笑棠摆布。黎笑棠站在他面前拿着淋浴帮他洗澡,黎笑棠的手指触碰到傅成安的皮肤,叫他一阵颤栗。
第二十四章:
  黎笑棠皱眉,借着灯光,傅成安身上的疤痕一览无遗。有刀伤、有枪伤。有些已经陈年老旧,有些是新的,是黎笑棠没见过的。也不一定是他没见过,可能是他没留意。
  他摸着傅成安的腰腹往下的地方,那里有道老疤,是有一回他们半路遇到对头拦截。对方有备而来,他们只有区区几人,连把机枪都没有。那是场混战,枪林弹雨,子弹横飞。黎笑棠从不是怕死的人,他拔了枪上去就和人干,傅成安同他背靠背,腹背受敌,他们却选择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
  傅成安的枪法极准,他弹无虚发。俩人最终被逼到一条死巷里,没有后路可以退。
  傅成安一点都没犹豫,他立刻蹲下来招了下手说:“黎哥,快上!”黎笑棠踩着他的肩一下子就翻上了墙。他趴在墙边朝傅成安伸出右手,他紧张地喊:“阿安,快上来!”
  傅成安站起来,刚把手递给黎笑棠,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成安脸色骤变,他用力推了黎笑棠一把大吼道:“快走!”接着转身就扣了两响扳机,有人应声倒下,此时,雨落得更密更凶了。
  “阿安!”黎笑棠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他本都被推了下去,可以绕路逃命。但是他一想到傅成安被困在里头,黎笑棠连一秒钟都不敢耽误。他单手翻过一旁的废油桶,他身手敏捷,换了个方向终于能看到傅成安的身影。
  “阿安走啊!”黎笑棠举手就是两枪,有了黎笑棠的掩护,傅成安也不再恋战,他倒退了一步,趁着黎笑棠不断放枪的空挡,迅速翻到旁边。
   “黎......”远处忽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黎笑棠瞳孔一紧,他低声咒骂:“我叼他老母的死差佬!”
    傅成安听到这鸣笛声,身体一顿转了过去,也就是这个当口!
   “小心!”黎笑棠喊得撕心裂肺,好像枪是打在他身上一样。傅成安就是在这分神一刻中了一枪,他以为同僚来了能抓住黎笑棠了,他欣喜若狂;但是黎笑棠却倍感苦痛,他以为傅成安是因为他才中了那一枪,他心疼万分。
    曾经他们出生入死,命交在彼此手中都放心。
    黎笑棠摸着那道疤想起这段往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黎哥....我自己洗....您先出去吧。”傅成安许是缓过神来了,他如梦初醒,惊慌失措,推拒着黎笑棠。换作平常,黎笑棠反手又是一巴掌。最近不知怎么了,耐性变得比以前好了些。他拿着冲淋执着地说:“今天我帮你洗了,洗完早早睡觉。”
     黎笑棠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细皮嫩肉又长一副勾人的眼。搞得傅成安时常忘记,他其实比自己大了八岁。
     黎笑棠此时说话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他动作利索,蒸汽让他的眼底蒙上一层水,故而看上去竟有些柔情。
     傅成安一下子被堵住了口,想不出再用什么理由抗拒。他由着黎笑棠替他洗澡,又任凭他用一条大浴巾给自己擦身,擦到下身,黎笑棠坏笑了一下,张开含了一下。傅成安手一缩,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来。他脚步错乱地往后一移,被黎笑棠抓紧了手腕。
  黎笑棠是从不伺候人的。他这种一言不合就甩人巴掌的脾气,怎么可能会伺候人?床上从不缺人,他高兴的时候让别人伺候,不高兴的时候抓着人的头发就是一顿粗暴的发泄。但独独,他没有这样对过傅成安。
  心情再差再想杀人,他都没有像对泄欲工具一样,对待过傅成安。心里隐隐觉得,这根笨木头会被他伤透心的。
  黎笑棠鲜少有自知之明,人性更是全无。他仅有的这些,其实都给了傅成安。沈韫玉是朝他心上开过一枪,叫他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但是傅成安的出现,叫他阴暗的人生有了一丝朝阳。那抹朝阳因为一直在那里,所以他有时就不懂得珍惜。伤了那个人的心,他也常常后悔。
  “睡吧,我陪你。”黎笑棠意外地没有再进一步索取,他放过了傅成安,让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他靠在傅成安的颈脖,也一起闭上了眼睛。
    傅成安僵硬着脖子去看他,只看到闭上眼睛的黎笑棠,表情那么温柔,让他一时都恍惚他的身份。
    一夜过去,傅成安还是先醒的那个。他推了推黎笑棠没能推动,他只好低头喊了黎笑棠一声,黎笑棠闭着眼睛呢喃地说:“没睡醒.......”
    傅成安垂眸遮住他一闪而过的心软。他轻轻抽出手臂下了床。他走到盥洗室冲了把冷水脸,水冲过他的虎口,刺眼的新伤疤又一次提醒他发过的誓。
    傅成安双眼通红,像被火燎过。昨天郁齐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心中太多疑问想找巩粤清问清楚,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傅成安通过老办法联系了巩粤清,俩人依旧相约在老地方见。当晚,还是在那个天台。
  “你来了。” 巩粤清背着手站在黑夜里,傅成安慢慢走到他旁边同他一起俯瞰夜空。可惜今天没有星星,黑夜太黑,浓稠得像墨,扼人的脖子叫人无法呼吸。
  “郁齐死了。”傅成安平静地陈述,巩粤清背着的手一紧,指甲掐进了肉里。
  “你放弃他了。”傅成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微动,睫毛上像把扇子在扑闪,巩粤清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我要保你。”巩粤清的话在傅成安听来毫无说服力,他抬了抬下颚,似乎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有一天你也会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放弃我?”傅成安也转过了头,他惨烈一笑,他的脸因为备受身心煎熬,瘦得都有些脱形。和初到“成竹帮”时,简直判若两人。
   “成安!”巩粤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不免大了些。他疲劳地捏了下鼻根才说:“不是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傅成安不说话,他也很累,累得身体都散了架,心都硬撑着一口气。巩粤清抓了抓他的肩膀说:“你跟我来。”
    巩粤清朝傅成安做了个手势,傅成安疑惑地看着他,巩粤清示意他跟上来。傅成安挪着步子跟了上去,在两个油桶后面有一扇很小的门,上面油漆斑驳,还有股刺鼻的生锈味。
    巩粤清拉开锁,走了进去。傅成安也踏进门内。里面一堆杂物,而且空气脏乱,有些蜘蛛网结了很长时间,落灰无数。
    巩粤清却在一个破烂的盒子上捡起了一个袋子,那个袋子是深色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巩粤清目视着傅成安,然后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傅成安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汹涌,他眼底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浪潮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他连求救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一套警服。是一套崭新的甚至被仔细熨烫过的警服,上面别着警章,胸口有一个编号牌——“0876”
    “上个月我们的制服改良重做了,这套是你的。”傅成安伸出颤抖的手摸向这套制服,他眼角干涩,疼得他眨眨眼都像是要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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