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之证(145)
段寒江听着没有发表意见,一路若有所思地到了黎县警察局里,半点时间不耽误地拿出公函,这回段寒江终于见到了黎县县局的局长。
“段队长,你好,你好!”
局长名叫赖永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发际线有点高,见到段寒江热情地上前伸手。
段寒江脸上轻笑,如同他乡遇故交似的握上了赖永超的手,抖了一下再一下,“赖局大忙人啊,上回来都没见着人!”
“唉,实在是不好意思,上次段队长来确实是有事抽不开身,对了,来坐!”
这场仿佛他乡遇故交的握手终于结束,赖永超指位置让段寒江坐,不过被段寒江直接拒绝。
“赖局,坐就不用了,你也知道了我们来的原因,就麻烦费心了。”段寒江说道。
“哪里,哪里!”赖永超十分耿直地转头朝旁边一喊,“小莫,叫你耿师兄一起,带段队他们去交警那边,他们要查什么尽量配合他们查!”
莫望舒十分慎重地挺胸抬头敬了个礼,“是。”
“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么咋咋呼呼的!”赖永超说了一句算是算段寒江解释他们局里这么浮夸的只有这一个。
段寒江回道:“小莫不错啊,过几年一定是个好警察,赖局可别小看小姑娘!”
赖永超干笑了两声,没把段寒江的话放心上。
过了没两分钟,莫望舒就和她的耿师兄一起过来,段寒江也没耽误时间,立即就和两人去了交警大队。
这回变成了耿师兄开车,他全名叫耿帅,一脸严肃,不苟言笑,开车开得十分认真。段寒江还是坐在副驾,后座留给了两位小同志。
车在县城里走了半圈,段寒江发现似乎街上热闹了许多,连路都有些堵了,他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活动?”
耿帅保持着他的不苟言笑回答,“黎县中学在搞活动,今天好像结束了,已经搞了几天了,好像有个什么基金会的大人物要来,这几天我们有一半的人都被调去安保了。”
这时车正好开到了黎县中学的附近,段寒江转头从车窗看出去,正好看到了学校顶上‘黎县希望中学’几个大字,学校门口拉起好几条横幅,一片喜庆。
只是他想起了张翔和张伟,不禁地长吁了一口气,车已经从学校前面开过去,没再走多远就到了交警大队的门口。
第123章34次 歌
第34次 歌
黎县并不大, 横竖两条街基本就能把整座城规划完, 再远一些的地方大多都是城乡结合, 左边临着街,右边能种地, 这还是近十年来大力发展的结果。
交警大队就在城市的西北的边缘,如同一条分割线给城市分了一个三六九等,两边的建筑有着明显的新旧区别,当然交警大队是新的这一边。
耿帅把车停下来就去和交警办交接程序, 段寒江没跟去和交警同志攀交情,这种全城一半的人往前推几十年都能扯上点亲戚关系的小县城里, 中央来的领导可能也没有一个普通警察的交情好用,比如说耿帅。
虽然耿帅看起来表情严肃, 但人缘不错, 他从大门进去的一路都不停在打招呼,仿佛整个交警大队的人他都认识。
最后见到交警大队的队长,对方显然已经核实过常儒林的身份,对段寒江他们的出现并没有显出意外, 礼节上的交流了一下就把现场的勘查记录还有出事车辆都交给他们,表示可以随便查。
“感谢!”段寒江和交警队长诚挚地握手, 充分体现出同志之间的友好。
实际上他们双方很清楚, 常儒林虽然已经退休,但过去留下的人情还在, 只要常儒林的家里人有谁不信服他们的结果,这个案子就是个麻烦, 不管结果是不是自杀都不好处理。
所以,交警大队是巴不得交出去,段寒江他们完全是专程上门来替他们解决麻烦的。
拿到交警的勘查记录,他们就转头去了事故车停放的地方。
车已经撞到严重变形,车头完全凹下去,由于从高处翻落车身到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刮,不用去现场也能想象出车祸当时的情景,还有常儒林的情况。
“聂毅。”段寒江大概地看了一遍勘查记录,就随手递给聂毅,然后他把注意集中在了车上。
他站到车前又一阵感慨,车还是以前常儒林开的那辆车,他坐过很多次,甚至最开始的时候还替他搬过家,在他的印象里常儒林完全无法和‘坏人’沾上边。
交警的勘查角度和刑警的勘查角度有本质上的区别,交警的重点是车祸发生的过程,还有在这个过程判定是因为哪方面的原因造成了车祸。
而段寒江此时关注的是车上那些完全被交警忽略掉的细节,比如右侧后轮的刹车片附近有一条像是被什么擦过的痕迹,在沾了灰尘的车胎上看起来很明显。
另外,刹车片有老化的现象,虽然看起来还能再坚持用一段时间,但处于有严重安全隐患的阶段,如果遇上什么突发情况很容易刹不住车,就比如说这次车祸。
刹不住车和没有刹车还是有区别的,交警勘查的结果是现场没有明显的刹车痕迹,车辙是在一个拐弯处急打方向,拐出了道路,冲向车祸路段的山下。除此之外没有发现脚印之类的存在,排除开车的人当时为躲避而急转方向的可能,而且车祸现场也一般不会有人上去。
综上所述,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常儒林把车开到车祸现场的地方,突然一个急转把车往山下开,除了突然发疯,能够解释的理由就只有一个——自杀。
段寒江几乎是趴在地上,仔细地将四个轮胎都看了一遍,如果说车祸不是出于常儒林主观上的行为,那么他为什么会突然把方向往山下打?
按常人的逻辑,就算车子突然出什么问题,这种情况下也会往山壁的一边撞,有安全气囊,活下来的机率要大得多。
这一点也是交警认为自杀的理由。
但段寒江仍然坚持常儒林不是自杀,这是他此刻在这里最重要的理由。
如果以常儒林不是自杀为前提思考,当时的情况常儒林为什么会把车转向山崖下?
“有没有可能是有什么刹车也来不及,并且只能把车往山下开的理由?现场的路那么窄,冲下山不过一瞬间的时间,如果是我,前面要是突然有个人,肯定吓得连刹车都忘了。”
段寒江身后倏然响起莫望舒的声,他把头从车上拔起来,发现莫望舒他走一步就跟一步地在他身后,见他回头立即脸一红。
“对不起,我只是随便猜测,您别生气。”
“不,说得有道理,常局的年龄反应突发情况比年轻人慢,确实有这个可能。”
莫望舒偷偷笑了笑,段寒江无视地说:“去找个手电来。”
“我带了。”莫望舒取下她的背包,里面不是女孩子常带的化妆品,而是警察随身工具包。
段寒江表扬地朝她看来,她连忙把手电筒递过去,“给您。”
段寒江随手接过手电,又转回头埋进车里,他绕车又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问题。
右侧前轮的刹车软管有些漏油,只是目前还没到影响刹车的程度,而漏油的问题有没有人为可能无法用肉眼看出来。
不过软管周围轮胎上的灰尘有两处擦伤的痕迹,轮胎的内侧在翻车时被刮到的可能性较小,但也不是没有,所以这只能当作一个怀疑方向,不能确定就是有人动过手脚。
段寒江此时手里没有工具,这里也不是平都市,他只能暂时先起来,对耿帅说:“这根软管有漏油现象,让人拆下来查一下漏油的原因。”
耿帅立在一旁认真地观察段寒江,本来他是想去帮忙的,可段寒江不开口,他也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只能在旁边愣着,这会儿终于叫到他头上,他立即点头转去里面叫人。
段寒江蹲了半天脚发麻,站起来一动,整条腿都被人锯走换了假肢似的不听使唤,于是他把腿保持着一个怪异的站姿,上身抬头挺胸地对聂毅叫道:“聂小同志,过来。”
聂毅抱着厚厚的记录本朝段寒江瞥了一眼,视线最终落到段寒江诡异的站姿上,他没忍住偷掀了掀嘴角,走到段寒江面前关心地问道:“寒哥,你腿怎么了?”
他话是这么问,可是却装作不是故意的故意撞了一下段寒江的脚。
段寒江顿时整条腿像有无数虫子在爬,眉头一蹙,伸手抓住了聂毅的胳膊,“聂小同志,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
他眉头拧得面部都抽起来,主要原因还是腿麻受刺激的感受。
聂毅毫不谦虚地回答:“是大了一点。”
段寒江猛不迭地反应过来聂毅这是拐着弯在安慰他,一声笑出来,心想这是跟谁学的这么拐弯抹角的,他想了想发现很可能是他自己,于是又笑了一声。
这会儿他腿上的知觉恢复了一些,终于能站出一个正常点的姿势,他站了站直,手往聂毅头上搓了一把问:“怎么样?看出了什么?”
聂毅又打开手里的记录,“这是现场的照片,我觉得如果是我,不会选择在这里自杀。”
“自杀还要挑地方吗?”段寒江接过聂毅拿起来的照片,看了一眼果然看起来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一道小于90度的弯,内侧全是裸露的石壁,外侧的山坡都光秃秃的,只有几棵矮树和乱石。
如果讲究一下风水学,这地方就是个完全没有风水可言的地方。
聂毅回道:“会,比如跳河的人,正常来说一定不会选一条臭水沟。我觉得大多数人如果可以挑自己死在什么地方的话,都会选一个自己满意的地方。”
段寒江顺着聂毅的话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果问他想死在什么地方的话,他不会随口回答随便,于是说:“所以,你也觉得他不是自杀?”
聂毅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说:“去现场看看。”
“我知道在哪儿!”旁听的莫望舒抢答似的地举起手,望着段寒江说,“我带你们去。”
现在时间是晚上,并且也不早了,段寒江想了想,还是点头说:“行,走吧!”
虽然是莫望舒带他们去,不过开车的人是段寒江,山路十八弯,段寒江全程表演漂移。
好在去的路都是上坡,漂也移不出花样来,但莫望舒还是全程抓紧扶手,下了车在路边扶着膝盖顺气,还不望给他们指地方。
“就是这里了。”莫望舒手指向前面的拐弯。
山路上完全没有灯光,除了车灯照明,就只有手电可以用,没办法看清全局,就只能从‘小’了开始查看。
段寒江打着手电走上前,确定这条路确实没有车上来,多余的车辙都在他停车的地方为止,应该是交警上来时留下的。事故车留的车辙现在还能看到,和照片比起来边上添了一些脚印,没有覆上新的轮胎印。
他走到车辙的转弯处,从车辙找到常儒林当时的视角。
山路本身的宽度也就3米的样子,拐弯处稍宽一点,但也没有宽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