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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始于夏日(74)

作者:它似蜜 时间:2018-11-16 22:50 标签:甜文 养成 兄弟 年上

  在他这般人造的平静面前,理纱子则显得方寸大乱。方才这些话一句不错,她的确记得童年时期那个脏兮兮的巨型狗窝,里面养着她父亲弄来的几只缉毒犬。
  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经常喂给那些大狗一些来路不明的红肉,脸上挂着神经质的笑容,还有一次,因为犯了错,她和哥哥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一起被塞在里面关着,哭破了嗓子也没人过来问上一句,只有江口雀拼命掐死一只企图攻击她的黑背,把她头发上粘的秽物拂落,偷偷告诉她,狗窝顶上被抓烂的那些臭烘烘的絮状物,全都是人皮。
  此时哪怕只是稍稍回想,寒意便骤然挤入江口理纱子的骨缝,时湛阳如何详细了解到这些家事,她无从得知,想必是费了一番功夫,为了查清什么,还是因为这和那位小弟也有关?理纱子匀不出脑力去思考。
  别说了,别再说了!她只是这样想。
  从十九岁坐上这个位置以来,理纱子不是没有剥过活人的皮,当然也早已不再惧怕那些流着腥臭口涎的恶犬,如今这种孤立无援的状况更是遇上过许多次,可她现在却感到冷。
  和她用子弹击穿江口雀头骨时的冷如出一辙。当时她本是准备好好庆祝一番的。她的野心明明实现了啊。
  “对不起。”她抓着桌布下意识说。
  时湛阳是满意的,把发生在邱十里身上的那些血淋淋的往事重提,说上一句,就像是扎他自己一刀,曾经割在皮肤上的屠刀被他拎回手里反复掂量体会,于是永无挽回余地的疼痛就又加深了一个刻度。可事实证明他比他的对手更加善于承受。掌握主动权的感觉总是令人信心倍增。
  望着理纱子抖动的眼睫,他没有给出多少缓冲的余地,又微笑道:“表妹,你说巧不巧,那天你们的千春教母也收养了一个被家人残害遗弃的小男孩,后来又把他交给长女照看,也就是我的母亲。”
  理纱子低声喃喃:“一惠姑母……”
  时湛阳打断道:“现在,那孩子是我的弟弟。”
  他把“我的”一词说得尤其重。不是时家,不是任何别的,就是他的。
  理纱子方才挤出的泪水已被海风吹干,可她好比是慢了半拍,露出哀伤的神情,“我发誓从来没想伤害他,那次,山洞里那个定时炸弹……是二表哥自己的装的,我不知道……”
  “不是你的丈夫吗?”
  “……是我丈夫自己的主意,那是场意外,”理纱子愣了一下,“表哥,你应该相信的,我绝不想让ナナ小弟死。”
  “是啊,他目前对你还有点作用,你只想让我死,我非常相信。”
  理纱子坚持道:“至少应该让我们见上一面。”
  “那你应该下船之后自己去找,约一约时间,”时湛阳毫不在意地在桌沿掸了掸烟杆,“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我们双方的精力。”
  “你不会让我找到的,不会让我们独处,表哥,你费尽心思拦截那些消息,你最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是纸包不住火,纸是包不住火的。”理纱子低声说道,也在包里掏起香烟,她烦躁地乱翻,烟盒找到了,却没有打火机,时湛阳则冷眼瞧着她,完全没有借火的意思。
  “嗯,以前的确是这样,我觉得那样好残忍,对我也没什么益处,但这几天我突然明白一件事,如果他知道了所谓的那些‘身世’,江口组的处境会比我更糟糕。”
  理纱子死死捏着那支纤细雪白的香烟,“怎么说?”她警惕地盯进时湛阳的眼睛。
  “我们先来捋一捋思路,”时湛阳可谓是耐心十足,循循善诱,“秦医生被你们藏起来这么多年,死死地封住口,现在他被我抢了,你又和我见面,最终是想得到什么?”
  “我想让虹生跟我回日本。”
  时湛阳不语。
  “我想要他身上的信息。”
  时湛阳依旧沉默。那眼神一点波澜也不见,就像在嘲讽她拙劣的掩饰。
  理纱子攥紧座椅扶手,“我想要钱,我想要……铷矿!”
  “哦!不错。”时湛阳夹着烟拍了拍手,“那我也找了秦医生这么多年,最开始,还要小心不让我老爹发现,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那没法谈了。”时湛阳拿起沙漏就要去摔。
  理纱子立刻跳起来拦,她双手抵死按在那沙漏顶端,把它按下去,见时湛阳也收了手,她才坐回椅子上,“你想把那枚芯片取出来,不影响ナナ小弟的健康。”
  “我是慈善家吗?”时湛阳笑。
  理纱子显得猝不及防,她带着疑惑,蹙眉望着时湛阳的面孔,虽有笑意,但她还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在我看来,这是你唯一需要的。”
  “我也要铷矿。摇钱树谁不想要啊。”
  理纱子强行压住震惊,以及再次站起的冲动。
  时湛阳碾灭手里的烟头。这样一支雪茄他一般能抽一个小时以上,可现在,仅仅过去二十多分钟,烟味就见了底。他知道自己抽得太急,但也只有这样密集的摄入能让他保持清醒,从而筑起现在这副完美的外壳。
  “开采技术和资金都交给我,等利润出来,我七你三,”他也平直地和理纱子对视,“也不用担心政府立文书和你抢资源,你要做的只是让姓秦的开口,把部下都管好,不要灭人家门。”
  理纱子忽然笑了:“表哥,你又在威胁我。”
  时湛阳表示洗耳恭听。
  “我当然可以让秦医生开口,那枚芯片……它被安在哪一个心室、心房,还是瓣膜里,你找了十几年,我只要问一句话就好。你又怎么确定我是否已经知道了呢?只要我和ナナ小弟见上一面,拿到它,利润就全部都是我的,”她继续笑着,“你是硬插进来的,一开口,还要那么多。”
  时湛阳在心中松了口气。他说他想要钱。理纱子已经开始相信了。他做出深思熟虑的神情。
  理纱子见他锁眉,心中是略有得意的,她觉得主动权又滑回了自己手中,又道:“其实需要知道位置的只有你呀,我只用知道芯片在ナナ小弟的身体里,我只用把他接去日本。”
  “然后?你把他这个储存柜烧成灰,从灰堆里捡出你想要的东西。你确实不用知道钥匙放在哪个抽屉里面。”时湛阳轻松得就像在说一个笑话,抑或是说明天有雨。
  理纱子抱着手臂哈哈大笑,“至少,被威胁的应该是你啊,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被用作什么,处境糟糕的怎么会是我呢?”
  时湛阳却不再笑了,给自己倒茶,已经是冰凉的了,他抿了一口,“表妹,你忘了一件事,我等你很久,你还是没有想起来。”
  理纱子手指一僵,她还是捏着她的细烟,时湛阳则终于打开打火机,转着轮椅靠近,将火苗压在那支香烟上面,“你们的储存柜是我养大的,到现在,他好像只相信我一个人。你猜他愿不愿意听我的话去死?”
  这话说出口,时湛阳是剧痛的,好像那个该死的破芯片扎的是他的心口,但他毫不表露,只是看着那火舌在细白烟杆上无声地撩出焦黑,说着他昨晚琢磨了一夜的既定台词,“当年千春婆婆为什么要把你们的宝贝芯片放在一个不稳定的活人体内,因为离开了心脏的跳动,芯片也会死啊,你好开心地从灰里捡,然后捡出一块失效的废物。”
  纸和烟草蜷缩成黑色的灰絮,落在理纱子腿上,她呆呆地看,“你会……要他死?”
  “如果他知道自己姓江口,他最恨的江口,而我和他说,只有死了才能防止你们通过他来无忧无虑地赚钱,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他总不会心甘情愿地帮你们吧。”时湛阳望进那只银狮子的眼,在自己身体里撑起一把骨,好继续直着腰杆坐,不露破绽地说下去,“对了,御守的事你不会没有查到吧?你可以试试从现在开始做个好姐姐,哄他说,能不能把奶奶的御守给我看看呀?可你当然是看不到的。”
  理纱子的冷汗不知不觉已经浸湿了后背,“我看不到。”她重复。
  “嗯,ナナ把它送给了我,我一直很珍惜地收着,我准备收藏一辈子,”时湛阳的手指被烤烫了,而理纱子的手指已经碰上了火苗,他们还是一动不动,“所以硬插进来的到底是谁?如果不是你能撬开那个老头的嘴让他老老实实说真话,我怎么会找你们江口组做慈善啊。天大的好处摆在那里,一种是我们来分,一种是我们谁也别得,只有这件事你可以选。”
  说罢他便耐着性子等,理纱子果然沉默良久,至少,那只沙漏眼看着就要把黑沙漏光,她的香烟不见踪影,两只手指也被烧得通红,起了血泡,“成交。”她忽然开口。
  时湛阳把打火机合上,再次揣回西装内袋。
  理纱子站了起来,她试图让自己僵硬的脸做出一点表情,“表哥,就按照之前说的,我三你七,给我五分钟,秦医生一定说真话,”她又拎起手袋,“你可以搜身,也可以叫人在旁边监督,我做错什么,你直接杀我。”
  “好。”时湛阳露出和气的笑容,桌上那把细沙刚好落到最后,他说了这么多话,还全是谎,把自己恶心得够呛,却也达到了预计效果,这是一场按部就班的成功欺骗!什么芯片御守,什么铷矿,什么三七分,都是狗屁!
  理纱子最初的答案其实是对的,他只想握住十足的把握,将上一辈残忍剥夺的健康还给邱十里,让他好好地活。为此他还准备待会儿就卸磨杀驴,虽然这原本是他所不齿的一件事。
  “也可以让上层露台瞄准我的那位先生歇一歇了。”手指按上轮椅的调速键,时湛阳又道。
  江口理纱子的表情称得上惊恐,好像这一秒,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做诸多谋算的徒劳,却也正是在这一秒,那位她当作保底秘密带上船的、值守了半个小时的枪手,捂着喉管像麻袋似的从上层滚落,径直摔在纯白的甲板上,和自己明晰的影子相撞,撞翻了两把高背椅。
  惨叫都没能发出,倒是热血溅了时湛阳一身。
  时湛阳头脑嗡的一声,蓦地抬头看,擦了擦眼睫上糊的血浆,他看天空还是蒙了一层闷闷的红。
  他的目光只捕捉到一抹转瞬即逝的绿影。


第五十三章
  甲板上静了几秒。时湛阳、江口理纱子、那具尸体,似乎谁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这几秒过后,时湛阳一言不发地挪动轮椅,他要绕过死尸朝出口去,与此同时,邵三等人破门而入,一伙跟在时湛阳旁边,一伙则围在那片浓重血泊四周,井井有条地开始抛尸擦血的工作。
  他们仿佛没有看见理纱子,而理纱子也没有阻止他们,木然地望着那个横死的部下,望着他被齐齐割断的喉咙。刀口很深,利落平滑得仿佛血肉只是一沓脆纸,或是一块豆腐,甚至比他摔烂的下巴看起来要赏心悦目许多。
  餐厅外的走廊被事先清得相当干净,邵三再次确认四下没有外人,“老大,”他也顾不上时湛阳铁青的脸,“那个秦老头,他咬舌自尽了!”
  时湛阳正出神想事,闻言他直接气得发笑,那是种混乱到极点后的无可奈何,“死了?”
  “没、没有,”邵三则被他笑得心里发憷,尽量简洁地解释,“二十来分钟前,他就一直不吭声,突然咬了一下,舌头直接断掉,断在根上,滑到喉咙里,八仔给抠出来了。现在人在厕所里吊着,头朝下,嘴里塞了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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