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偏差(47)
陶汝成正在对着展台上的花作画,陆瑞安按吩咐帮陶汝成撬出一块颜料往调色盘里加水稀释.
两个人听到推门声,不约而同抬头望过去。
陶汝成笑吟吟地询问:“怎么了阿扬?你看起来很着急。”
祁扬定定地看着陆瑞安,没想到陆瑞安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调色,就好像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祁扬嗓子里发干,他大脑一片空白,浑浑噩噩问:“我哥呢?”
“他去公司了呀。”陶汝成惊讶,“你找他做什么?”
“找他算账,”祁扬眼角余光觑着陆瑞安的表情,大声告状,“他昨天晚上叫我睡地板,睡得我浑身疼!”
陶汝成神色怪异:“你昨晚为什么要去跟你哥挤一个房间?你现在的房间是你小时候吵着换的呀,现在喜欢你哥的那间了吗?”
“……我才不稀罕他的。”祁扬终于神智回笼,被陶汝成的问话拽回昨晚的记忆,清晰地想起是自己大半夜和陆瑞安吵架、逼得陆瑞安只能离开,祁湛听到动静下来把他带走的一系列经过。
他心底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应该的,但他就是不想低头,不想承认哥哥的教训是对的,也不愿意在陆瑞安面前露怯。
他只是无心之言,陆瑞安为什么不能多问他两句?但凡陆瑞安多在意他一点、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就不会这样误会他不是吗?
“你刚起吧,去楼下找李阿姨,让她给你留了早点温着。”陶汝成瞧出小儿子又有闹脾气的苗头,不再询问触他霉头,转回头笑着和陆瑞安说话:“可以了,你混一下这个颜色,然后……”
陆瑞安也没再向他投来多余的目光,温顺地听从陶汝成的指示,学着陶汝成的握笔方式在已经初具雏形的兰花上小心地落下两笔钴蓝。
祁扬觉得被晾在一旁的自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陆瑞安和陶汝成才是一对其乐融融的母子,而他是被这母子亲情结界挡在外的陌生人。
他感到越来越憋屈,心里酸溜溜的,不知道是在气陆瑞安还是在气陶汝成。
他想起祁湛昨天晚上的话,思来想去最终咬碎牙自己气冲冲转头下楼回卧室进行情绪的自我消化,连画室门都没关。
陆瑞安瞧见了,他听祁扬咚咚咚的脚步声远去,默默关上画室门,他一转身撞入陶汝成忧郁的目光:“从初中开始,他就不愿意和我们好好沟通了。”
她没有指明人称,陆瑞安却很清楚她在说谁。
“初中以前他年纪还小,我和他爸爸都有各自工作要忙,怕照顾不到,就留他在老宅雇了阿姨。还好小湛很懂事,跟在我们身边上学从来没让我操过心。一直到阿扬该进中学,我们接他回来后,他的脾气就有些变化了。我咨询过相关的专家,他们说是小孩的叛逆期,让我们别管太严,多给他一些自由,”陶汝成眼里淌过湿意,“我以为到高中就好了,而且后来又有你给他补课,他成绩提了上去,虽然他不怎么听我们的话,但没像以前那样经常逃课、跑出去和人打架。我不奢求他有什么样的成绩,不像对阿湛那样严格地对他,只希望他可以过得顺心自在一点。”
“我不知道我们还有哪里没做好,他越来越疏远我们。”陶汝成低低叹息着把狼毫挂回笔帘。
陆瑞安低头替她清洗调色盘,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没有,您很好。”
他在心里想:其实祁扬也很好,如果不是他当初将错就错答应了祁扬的求婚,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他觉得自己看不懂祁扬。
明明上一次吵架,哪怕更早的、钟琳月请他们吃饭的那个夜晚,他都能感受到祁扬对他并不是完全讨厌的,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他感到疲惫,也终于想放弃争取。
——陆瑞安,别再试图强留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就算祁扬似乎真的对他产生了一些他所期望的情感那又怎样?还是让一切回到本应该的轨道吧。
陆瑞安轻又漫长地叹出一口气,和陶汝成说学校里有事,在午饭前离开了。
祁扬回到卧室故意磨蹭到午饭时间,李阿姨上楼来叫他吃饭才出门,本来是想着得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陆瑞安到底有没有听到那些话,然而他一到餐厅就傻眼了。
陆瑞安居然提前走了!说都不和他说一声!什么意思!?
“陆瑞安呢?”祁扬不甘心地往楼上望。
“走了,他说学校有事。你晚上回去的时候把李阿姨炖的汤一齐带上,热一下叫瑞安喝,他上班太累了,得补补身体。”陶汝成说。
祁扬条件反射就想顶嘴说自己都和陆瑞安分居两个月了,汤带回去给谁喝?酒店阳台的花吗?
这话悬崖勒马地被他嚼碎吞了,他低头扒拉饭,含混地嗯嗯两声,一幅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换了说法随口顶回去:“难道我上班就不累吗?”
陶汝成看他这么不上心,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和他一起。”
祁扬突兀地笑了声,听不出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他挑挑拣拣吃了点东西就撂下碗筷说有事要走。陶汝成还要去筹备画展的事,没留他。
祁扬开车在小区附近的路绕到第四圈时,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在心里盘出清晰的逻辑链——是陆瑞安先听到他在书房和祁湛吵架的无心之言,然后又在卧室和陆瑞安起了口角,错又不完全在他,嗯,姑且算他有一些不对在里面吧。
就算陆瑞安对他生气,和他吵也行啊,凭什么把他当空气不理他?!
祁扬越想越觉得得和陆瑞安论出个所以然,下定决心直接上门堵住陆瑞安,像上次吵架那样让陆瑞安把话说清楚。
车刚在车库停下来,领导就打来电话要他马上回公司。
他左右为难,还是选择坐电梯上楼。
他怕陆瑞安不理他不想给他开门,又怕陆瑞安开了门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又把事情搞砸,站在陆瑞安门口纠结了五分钟,把保温桶放在门口,走之前给陆瑞安发了条消息。
[妈让我给你带的汤,叫你晚上喝,给你放门口了。]
陆瑞安的状态栏立马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才回复过来。
[陆]:好的。
祁扬把这两个字反复看了又看,誓要从里面盯出点什么,脑中涌起各种各样的猜测,最终只剩下了挫败——陆瑞安对他怎么这么冷漠!
公司临时签了个项目交给祁扬组负责,祁扬不得不第二天带着组员飞去出差,忙得晕头转向,终于赶在陶汝成画展的前一天晚上回来。
一周的时间,两个人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陆瑞安上次回复的那两个字上。
他早上七点起床,花了一个小时对镜仔仔细细从冒出青茬的下巴到头顶每一根精心打理的发丝进行了确认,又花了半个小时挑选着装确认造型,紧赶慢赶踩着九点抵达正举行剪彩仪式的艺术馆。
祁扬定睛一看,进行剪彩并合影的几个人里压根没有陆瑞安,只有陶汝成和几个美术协会的主席团成员。
祁扬一看到咔嚓闪个不停的摄像头和虚与委蛇的专家互捧场面就烦得不行,转头四处寻找陆瑞安的踪影。人还没找到,他就先被眼尖的陶汝成叫住了,不甘不愿地顶着一干人的目光走过去。
陶汝成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手臂轻轻揽过站在阶梯下的祁扬的肩,笑意盈盈地向旁人介绍:“这是我的小儿子。”
祁扬不得不挤出个笑来应对扑面而来的客套赞许,他想拍开陶汝成的手转身走掉,被陶汝成一句话钉在了原地。
“那个也是我儿子,”陶汝成微微抬眼,脸上的笑容更深,她朝目光所指的方向招了招手,“瑞安,这里!”
祁扬直勾勾地盯着从场馆内出来的陆瑞安走到他身旁。
他听不清陶汝成和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又说了些什么,他只能听到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眼前也只剩下陆瑞安的脸。
“……祁扬,卞阿姨问为什么瑞安是我儿子,你来替我介绍介绍?”陶汝成的声音破开重重迷雾,惊醒祁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