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68)
云落“呸”一口吐出才吸出的鲜血,和弥隅异口同声:“不早说?”
【作者有话说】
弥隅(逢人就说):你知道吗,我lp不顾自己安危,给我吸蛇毒。
云落:应该含一口鹤顶红助力你归西。
第66章 没永久标记过的人生很亏
好在这一路上没有再发生其他危险,三人终于摸到溪边时,倒计时显示还剩六个小时整。
起初,弥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甚至还能和两人一起弯腰在溪边喝水,再洗干净满是血污的伤口。
暂时安全的环境让时间似乎开始变得格外缓慢。
颜言用最后一点医疗物资替弥隅处理好伤口。体力不支、饥肠辘辘,又或许单纯只是因为心事沉重,三人没再说过话,各自靠在一棵树底,围成一个三角。
像是不敢距离彼此太远,又怕离得近了陷入没有话讲的尴尬。
一番折腾后精疲力竭,三人皆已没了再战一回的力气。云落眉头拧成一团,盯紧头顶的倒计时,希望余下的几个小时,能就此安静,切勿再节外生枝。
他的听力已经完全恢复,此时充当了岗哨,听着他们来时路上的动静。所幸的是,除了潺潺的水声外,再无其他。
弥隅闭着双目靠在一棵足够粗的树上,似是睡着了。阳光透过林间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棱角一清二楚。
渐渐地,云落发现他的症状有些不对。弥隅额头那些汗珠似乎并非是日光晒出,而更像是正在经历一场噩梦,梦中之物令他恐惧。他的手正无意识地卡在自己的脖子上,或许是把自己当做了哪一个假想敌,要置其于死地。
云落朝他的方向喊了一声:“弥隅?”
被叫之人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湎于不知是什么的梦境里,口中呢喃着云落听不清的话,双手竟开始慢慢收紧。
颜言与云落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向弥隅跑了过去。颜言更近些,先云落一步赶到,费了些力气才总算掰开了他扶在脖颈处的手。
弥隅下了狠手,脖颈处留下几道鲜红指印,没个几日未必能消。
几步跑过来,云落竟有些喘:“怎么回事?”
“可能是蛇毒没有清理干净导致的幻觉。他刚刚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好像是几个人名,都叫弥什么弥什么的...”颜言思索片刻,说,“可是没记得他的资料里记载他有什么兄弟姐妹啊?”
云落反应过来,这好像是与弥隅共同守在山洞门口的那一晚,他对着山洞外的夕阳念叨的那几个名字。那时云落并没有立刻睡着,无意间听到,记到了现在。
“念别人的名字,为什么会掐自己?”
“幻觉嘛,”颜言翻开弥隅的眼皮检查,“在他的视角里,或许掐的是敌人。”
显然没有太多的闲暇功夫留给云落去思索这些,弥隅的嘴唇正泛起不正常的乌青,幻觉似乎并未减轻。他的手甩开颜言的束缚,在梦魇的操纵下再次挥舞起来,颜言一个不留神,被他拨到一边去,脚下一个趔趄。
云落将颜言护到自己身后,转而跨坐在弥隅身上,以体重压制住他腿上的动作,又将他的双手按到树上。
颜言再次靠过去,掌心放在弥隅的胸口感受几秒后,面露忧色:“他的心跳律动有些异常,唇色青紫,有轻微的缺氧症状,恐怕有心脏麻痹的风险...”
他这句话说完,云落再低头去看,弥隅眉头皱在一起,双唇微张,费力地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进入肺部的空气却似乎寥寥无几,于是只能不断重复地吸气,急促、难耐,却收效甚微。
“这样不行。普通的竹叶青不该有这么强的毒性,”颜言抬头望了望还有一小时的倒计时,急切地说,“如果不能尽快恢复正常呼吸,再这样下去,他恐怕撑不过剩下的时间了。”
什么叫撑不过剩下的时间?云落沉默间,再抬头,倒计时最前面的小时数已经归了零,只剩下后面的分和秒依旧在跳。
他从没想过生与死之间的距离用一个倒计时就能简单衡量,更没想到几个小时前还在队伍最前面开路的弥隅、半日前还和他叫嚣着说谁也不要放过彼此的弥隅,此时竟因一条蛇落入这样的处境。
并非是害怕死掉,更多的是不甘心。不论是弥隅还是他自己,可以在倒计时的开端、第一日、第二日或其他任何一个时间点死去,可偏偏不该也不能够是最后一个小时。
他不允许终点线前的失败。如果只差最后一步,那并非命运不公,而是自己没有尽全力。
无法解释他心里比弥隅更不甘的心情从何而来。那样迫切,他不想也不能让弥隅倒在回家的路上。
不管怎样说,弥隅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而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和人命比起来,也变得根本不值一提。
弥隅说得对,这是自己欠下的债。如果当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人放走,就算弥隅真的以夏观树的身份死在离开的路上,他依旧可以做到置身事外,因为那是弥隅的命,与他无关。
而他将弥隅拦了下来,也因此,两人之间建立起不可摆脱的连接,尽管那皆非他二人所愿。这之后弥隅在军区走的每一步路、受的每一次伤,都将与他发生关联。
他们两人像被一根无形的绳系在了一起,不得不同进同退。一旦有谁想要先跑,对方被扯痛的同时,自己也难逃痛楚。
成了这样水火不容又唇齿相依的关系,谁都始料未及。
云落和颜言一起将弥隅放平在地上,双手不停在他的胸前按压,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云落一边压一边反复叫着弥隅的名字,地上的人意识却像涣散了一般,浑然不觉。
他抬起弥隅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紧他的鼻子,对准他的嘴低过头去,唇贴紧了唇,没留下一丝缝隙。
颜言在一旁接下了按压的动作,眼神落在一口一口不停为弥隅送气的云落身上,似是在想什么。
如此重复了数不清多少次,弥隅胸口的起伏终于规律起来,嘴巴里换出来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云少校,趁机占我便宜?算还债,还是算我打的欠条?”
轻佻戏谑的语气,引人误会的内容,云落却顾不上应付颜言疑惑的神情,终于是一口气长舒出来,跌坐在弥隅身旁。
该反驳、该紧张,还是该将弥隅在嘴上占了的便宜如数奉还回去,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最后全变成了一句简短的话:“别死啊,你。”
但这样说显然不符合他们之间一直以来剑拔弩张的气氛,于是后一句接踵而至:“不想回F区了么?”
云落的头垂得很低。能否打消颜言的疑虑,他已经不敢再去直视对方的眼睛确认。
不想这句话被弥隅接走,语气也变得严肃了些:“账没算完,家还没回,我不会死的。”
最后的三十分钟。
“蛇毒没有血清根除不了,你随时都还有复发的危险,我身上剩下的药品没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场...”弥隅好转些后干脆就躺在地上没再动过,颜言此时蹲着对他交代,“虽然你这人挺讨厌的,但罪不至死——至少云落这么觉得。所以最后这半小时里,一旦毒素再次复发,辛苦、麻烦你,务必要挺过去。”
“我知道那蛇毒并不普通,”弥隅心有余悸,小心翼翼控制着说话时的吐息,“我有很小心来着,没成想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情绪激动了点,一时大意中招了。”
云落屈起一条腿坐在弥隅身边,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乱画。真要说起来,自进入这个所谓的考核环境之后,他和弥隅都算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
倘若三人一开始就兵分三路各自为政,此时的结果就未必只是有人受伤这么简单。这场考核的控制方所使用的种种手段,摆明了就是要取他们的性命。
云落的头依旧低着,只是抬眼的功夫,对上了弥隅望来的眼神。只一瞬的交汇,又或许是借助彼此之间尚存不久的精神连接,二人竟在无声间洞悉了对方的想法。
“喂,有人真的想要我们死,”弥隅先开了口,眼神从云落身上挪开,又看向颜言那边去,“我、你、他,我们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