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不掩瑕(106)
弥隅被云落死犟着偏不说“可以了”三个字的嘴硬逗笑了出来:“云少校,你这是...反过来在可怜我?”
云落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弥隅这话里的“可怜”,是字面意义上的可怜,还是他藏着掖着不肯说明白的那个“可怜”。
他以牙还牙,谁还不会故作玄虚地说话:“你怎么可怜我,我就怎么可怜你。”
“想要就直说。我们嘴硬的云少校,什么时候才会说句软话?”
信息素的味道终于将他完全包裹。他沉浸其中,那一瞬,他仿佛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信息素,焚香味从弥隅的腺体溢出,又淌进他的身体。
仿佛他和弥隅分别属于自己,又共同属于彼此。
“云少校。”弥隅轻唤一声,没了下文。
云落意识迷离,组织不出长句,只能简单应一声“嗯”,语调上扬,似在樱桃罐头的糖水里泡过。
弥隅探出口气来,仿佛有个巨大的香炉悬在云落的头顶,随着他的那一声砰然炸开来,愈发浓郁的味道如洪流,在一瞬间将他淹没。
曾经的那只大手重新覆上云落的脖子,慢慢收紧,他渐渐不能呼吸。
弥隅喊出的每一声“云少校”都让他难堪。之前或许还能用“这只是一个称呼而已”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可如今这个头衔已经不属于他,弥隅还这样叫,分明就是故意。
“云少校”似乎成为了弥隅对他独有的称呼,此时却更像是一种隐秘的调情,类似于情人之间的“亲爱的”和“宝贝”。
云落一度吃惊,怕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弥隅俯身,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轻唤着“云少校”三个字。
“别叫这三个字...”他开口制止。
“那叫什么?”
一声呜咽,拒绝的字句重新被填埋进柔软的天鹅绒:“不、不要...叫我。”
表面看上去高贵华丽的东西,却还是一碰就皱成了这幅模样。像他自己。
“那怎么行,不喜欢‘云少校’的话...不如叫名字吧?”失神间,弥隅还在给他出选择题,“还是这两个...你选一个?”
这话问完,彼此身上一模一样的两块印记,狠狠撞在一起。
云落话音都开始打颤:“名字、叫名字...”
弥隅却没听到似的,未做回应。
停停不下来,推又推不开,云落似乎真的急了:“别这样,弥隅...”
“那要哪样?”弥隅恶劣低语,“命令下不明白,要做下属的怎么遵守?”
哦,他被提醒,现在他是中校,而弥隅依旧是少校,从从属级别上来说,他已经是弥隅的上级了。
可这有什么用,在Alpha面前,Beta只能认命接受对方的为所欲为。他身为中校下达一声停下的命令,弥隅即便军衔低于他,也一样不会听。
云落的意识已经近乎错乱,从和弥隅初识到现在,发生过的一幕幕像跑马灯一样在眼前闪回。一开始两人有多敌对,现在正发生的事就有多荒唐。
是为所欲为吗?他扪心自问,明明弥隅这一次的行径有他自己的默许。
他亲手救了一个死对头回来,处处压制他、欺负他、玩弄他——也用命护他、要替他回到危机四伏的S区去。
在他沉默的间隙里,弥隅开始催促:“说话呀,长官?”
什么长官...明明才说好了叫名字的,转眼又搞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云落溢出生理性的泪,在上下睫毛间糊成一片。主动权丝毫不在自己,他不得不开口:“别...不动...”
弥隅在他的侧颈落了个轻吻,应下他的话:“好,都听你的。”
云落背后凸起的疤蹭在他的胸口,触感分明。
弥隅的影子盖下来的时候,有一滴液体落在云落脸上。他抬手擦去,想是弥隅脸上落下的汗。
尽管弥隅明知道受孕几率微乎其微,即便真的永久标记了云落,只因他是个Beta,所以要不了多久,标记的痕迹也会自行褪去。
就像,他和云落之间,这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即便将此时的情绪全部用力发泄出去,也依旧没有任何方法确认自己真正占有了云落。甚至无法确认,如果有一朝他先云落一步死去,自己究竟能在云落的心里待上多久。
他低头看看自己与云落被汗水沁湿的手臂,两个一模一样的通讯器互相靠在一起。他捞起云落的手,蛮横地以五指插云落的指缝里。
谁也不愿意承认,面对的敌人是云峰的时候,这可能是他们之间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温存。
说温存有些不合适,毕竟听起来有些像情人之间的告别。
云落下定决心,即便次日清晨依旧未收到来自M国的复信,他也要先弥隅一步醒来,独自踏上回到S区的路。
那曾经是困住弥隅的囚笼。他要回去,亲手关上那扇门,要它再无法绊住弥隅的脚步。
从前无法许给弥隅回到F区的自由,那便还他余生的自由。
他当然知道Beta存在受孕的几率,但0.01%的可能性,就像弥隅留在他体内的标记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日消失殆尽一样,毋须质疑。
他这个时候才反过头来质问自己,是否真的因为嫉妒而恨过弥隅。
他转过头看向被弥隅紧扣在一起的两只手,除了一模一样的通讯器外,颜言送给他们的那两个圆环,被通讯器上幽暗的灯光照出了形状。
云落心里的答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一向是不怕死的。过往弥隅的种种逼迫行为,如果他真的恨到一丝都容不下,完全可以随时豁出一条命去。即便无法取胜,同归于尽也是底线。
以往将颜言当作借口,实际上借口的背后,不过是藏了个“不恨”而已。当得知弥隅分化成Alpha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竟是自己时,更是如此。
是他曾经无意中将自己头顶的皇冠主动戴在了弥隅的头顶,他不恨那顶皇冠,又怎么会恨弥隅。
是命运早就拧成了螺旋,奇迹般地交错过后,他成为了曾经的弥隅,而弥隅是他早已无法企及的自己。
他说不出“可以”,像刚刚对弥隅说不出“进来吧”这样的话。
只要沉默就好,弥隅在心里默念,沉默是云落能给予他最大的放纵。
他在心里默数着云落噤声的时长,如瞬间燃起的火柴,他提心吊胆地等那微弱的火光即将熄灭前的那一刻,能不能死灰重燃。
他一点一点默数着,直至超出了云落平时习惯沉默的最长时限。
可他依旧无法确认。
于是弥隅又继续数过了很久。他确信云落此时清醒着,却始终陷在沉默里。
火柴的光灭了,云落的身后燃起了一整片森林。火光映出了弥隅嘴角勾起的笑,他低下身去,看到云落眼角溢出的光。
云落的脚腕被人握入掌心,而后弥隅偏头,那只蜻蜓又扑簌簌落上踝骨。
云落一痒,要把脚撤出桎梏,也只是在空中打了几个无意义的圈。握着他的五指又向内收了收,留下几道红印。
而后才松手。弥隅到了。
云落抬眼,看着弥隅长发贴颈,被汗水濡湿成一缕一缕。他的脑袋后仰,缘着光滑脖颈,滚落一滴汗。
他的胸口承住那滴汗,弥隅低下头来,与他痴吻。不与他作对时,弥隅太适合做个情人。他舔云落耳垂,嗓音低沉,竟轻唤他宝贝。
那样的声音云落从没听过,他的手臂绕至弥隅后背,而后收紧、交握。
他想让那滴汗落地开出花,从此不做敌人,各多一份牵挂。
具体做什么角色,他要等弥隅先开口讲。
从来都只听闻过Omega的身体会下雨,云落却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此时正下了一场雨,弥隅带来那片积雨云,将两个人一同溺毙在这一片无边的潮湿里。
身下华贵的天鹅绒也被濡湿。
“会怀孕吗?真的怀了怎么办,要不要留下来?”
云落很想戳他一拳,告诉他自从被家庭医生确认分化成Beta那一刻起,为了云家的颜面,他不得时常接受降低生育率的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