淌入河流(42)
徐入斐受用了。
随着人气的上涨,顾顷越来越忙,甚至马上要进组拍戏。
剧本徐入斐看过,不得不说,写得真好,顾顷在里面饰演一个将军,虽然不是男一号,但戏份也很重,很出彩。
公司里,徐入斐参与的项目也在推进中。
入冬前,他跟董兆卿又见了几面,但都没说几句话。
徐入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总在心里说,下次吧、下一次,等到剧本完成,项目启动,他便以此为借口,跟董兆卿汇报自己的成果。
他其实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怨不得董兆卿。
这是个吃人的圈子。
是他太过天真,也是董兆卿把他保护得太好。
十月下了一场小雨。
绵绵的细雨。
徐入斐没有带伞,淋雨回到公寓,恰巧撞见一道回来的顾顷,顾顷皱着眉,把伞打在他头顶,“怎么就这么跑回来了?”
“就这么几步路。”徐入斐扬头和顾顷说话,脸上还带着笑,说着话,便贴近顾顷,倒在男人身上。
这一幕被狗仔拍下来,登在媒体账号上,大家纷纷猜测,被顾顷容在伞下的那个人是谁。
那明显是个男人。
最后是乔溥心出面,承认是剧组私下聚餐,一起喝酒,喝得有点多了。
雨幕里那道身形和乔溥心相符。
徐入斐心里颇不是滋味,但这确实是他的疏忽,还要剧组出面给他擦屁股。
随后,顾顷搬家。
这间小公寓的保密性不好,况且已经被媒体发现。
顾顷问:“小斐,你能暂时回家避几天吗,等我联系好搬家公司,找好房子,立刻联系你。”
徐入斐其实有想过,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应该和顾顷说实话,说明自己的情况。
可说了实话之后呢?
告诉对方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顾顷为了即将开拍的这部戏,一直在节食运动,再过不久就要进组,他不想成为顾顷负担。
所以他再次撒谎,点头,“好啊。”
徐入斐在公司宿舍凑合了几天,不久后,同事告诉自己,自己之前的合租房空下来了,可以借住徐入斐几天。
结果第二天,顾顷给徐入斐打电话,告诉他新家的地址。
徐入斐刚住进合租房一天,下意识“啊?”了一声。
对面一阵沉默。
“小斐,你不愿意回来了?”顾顷的声音很轻,像怕打碎什么,“还是觉得家里住的更舒服?”
被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蛊惑,徐入斐一阵脸热,“不、不是……那什么时候方便我回去,明天?”
“不能今天就来吗?”
“当然、当然可以。”
徐入斐稀里糊涂答应了。
他跟同事有些抱歉地道谢,同事还说:“那你想住随时跟我说就行,这里常年空着。”
“你真是个大好人。”徐入斐诚恳道。
新住处在一片高档小区里,安保措施良好,连带房子空间都大了不少。
徐入斐颇为遗憾地说:“这儿有两个卧室。”
“你和我睡一间。”顾顷说,“余下那间留给我妹妹,她说下次放假想来新巷玩。”
但即便如此,这个房子还是太大了,不再潮湿、背阴,也失去温馨。
徐入斐说:“房租……”
“我们能不谈这个吗,小斐,你愿意住进来,我就很开心了。”
徐入斐点点头,“那我只能出卖色相了。”
顾顷又笑了,倾斜身子,靠近徐入斐,“我都买好了。”
徐入斐眨巴两下眼睛,“什、什么?”
“套和润滑。”这几个字从顾顷嘴里说出来,简直不得了,太色了!
徐入斐的脸一下爆红,下意识摸自己耳垂上的耳钉,但那里空荡荡的。
上班时为避免太招摇,他都习惯性摘掉了。
天还未黑,窗帘一下拉上了。
顾顷埋头在他胸前,问:“小斐,你在家待的怎么样?”
难得顾顷会对他撒娇,徐入斐好奇极了,故意说:“可舒服了。”
他讨厌公司食堂,没有顾顷做饭好吃。
顾顷抬起头,眼眸黑沉,“你和家人和好了。”
“唔、本来也没……啊……生气。”徐入斐小声说,“你弄得我有点难受。”
“抱歉,那我再挤多点油。”顾顷的手法生涩,呼吸炙热,喷洒在徐入斐的颈间,连带他也一块跟着烧起来。
“今后还跟我一起住?”顾顷一边问,一边撑起双臂,颈部的青筋顿起。
徐入斐几乎发不出声音,扬着头,只能想到这床的质量真好,要是公寓里那个,现在应当已经塌了。
顾顷这个人,耍起狠来,很凶很凶,凶到他掉眼泪求饶也没用,哥哥、老公的乱喊一通。
顾顷掐着他脸颊肉:“谁教你的?”一边问一边抽打。
“不乖,不学好。”
徐入斐哭得嗓子哑了,张开双臂,寻求顾顷的怀抱。
顾顷把他抱住了,两个人便贴得太近,他难受的直哼,听顾顷叫一声小斐,一声宝宝,又安静下来。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让他安心极了。
徐入斐后来会想,是不是只要他们一辈子蜗居在那间窄窄的公寓,永远拥挤,就不会心生罅隙。
当然,那仅仅是一种无端揣测。
他知道事情的发生不是因为他们搬出了公寓。
本质上,是他天真、愚蠢,总在不必要的事情上纠结、打转。
他成长的第一步,是从失去董兆卿的庇护开始的。
当天晚上又下雨了。
雨细细密密地拍打玻璃,像一个人轻叩另一人的心房。
顾顷半夜接到的电话,徐入斐不安地缩进他怀里,他轻轻搂着。
电话里是顾顷的经纪人。
他告诉顾顷。
董兆卿死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长舒一口气
第36章 天真以为
董兆卿突发心肌梗塞,猝死在酒桌上。
听说送到医院抢救时,人已经没气了。
出租车飞快行驶在空荡的街道上,两边光秃的树木,枝桠延伸向天际,通往地狱。
医院矗立在这个黑漆漆的深夜,四下灯火通明。
急诊室的走廊挤满了人,一张张脸略过去,有些神色肃穆,有些麻木。
顾顷紧紧拽着徐入斐的手,和他说了好几句话,他都没有听清,脑袋是木的,魂不在身上。
怎么会呢?
怎么可能?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小斐、小斐……徐入斐!”顾顷的声音终于灌进他的耳朵,像起伏的海水,冲击他的大脑。
顾顷捧住他的脸,拇指在他的脸上划弄:“小斐,你听我说,你要冷静,别激动,有我在。”
他很冷静。
他没有激动。
顾不上人潮涌动,顾顷贴近他,吻在他的眼睛上,轻声道:“别哭,有我在。”
他哭了?
原来他哭了吗?
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什么都不真实,都像是一场梦。
他是不是还在做梦,根本没有醒着,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一切都太突然了。
他还没准备好。
顾顷:“你想见爷爷最后一面对不对?你能联系到董老的家人吗?这样我们进不去……”
眼泪汹涌而出,徐入斐胡乱点头,手不听使唤地发抖,屏幕上落了好多泪,滑动不开。
他干脆抱住脑袋蹲下去。
好像回到十四岁那年,对面漆黑紧闭的大门,他一样无能为力。
他们把他抛下了,独留他一个人。
这世上,他便再没有家人。
顾顷将摔落的手机递他耳边,为他遮挡路人的视线,“小斐,你先把头抬起来好不好?打一通电话,我们就能见到爷爷了。”
他什么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