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上添金(36)
可是这样的人凭什么为他停留呢?
他哀哀看着会议室,在渐袭的困意里,怀着无限惋惜。
工区里不知是谁在深夜定了闹钟忘记关,任锦欢被铃声扰醒时,白炽灯光刺得他睁眼困难,适应之后,他撇过脸,发现金向棠已经坐在身旁,对着电脑办公。
“回去吗?”金向棠把电脑合上,露出轻松笑容,问他。
睡意还没散去,任锦欢反应迟钝地点点头,然后瞥到手机,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一个多小时。“你怎么不叫醒我,说好的我等你,结果变成你等我。”
“没事,我正好顺便加个班。”答得豁达,他走到饮水机旁,在等任锦欢穿外套时间里,帮忙换了桶水。
整个楼层其他人都已走光,任锦欢给他递了块湿纸巾擦手,不知不觉忆起中秋种树一幕,觉得这个人骨子里被崇高教养支撑,他给予生活恩赐,而生活也未辜负他。
还是想再试一次,任锦欢心想。
于是,当第二张心愿标签纸伸到面前时,金向棠愣了两秒,调侃说:“一周用完两张,就算是菩萨,被你这么频繁求也不灵了。”
“菩萨当然没你灵。”任锦欢同他走进电梯,声音好听道出奉承。
“那你这次想要什么?”
他盯着墙上的检修日志卡,目光里明亮攒动,道:“你第一天入职时穿的那双鞋很好看,这个周末,你带我去买一双吧。”。
一个很简单的小要求,简单到有些纯粹,金向棠问,为什么突然想要这个。
为什么,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他不想浪费自己。
于是,在一层按钮闪烁,电梯门打开时,任锦欢回过头,看着他,柔情婉转开了口:“学长,就在刚刚,你我都节约了生命里的1.2秒。”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工作有点忙,可能得持续两周。
另,请大家提前准备好乘客票,我们马上开始滴滴滴⁄(⁄ ⁄•⁄ω⁄•⁄ ⁄)⁄
第29章 缘至心灵>>21(上)
金向棠降下车窗,侧着头看风里飘卷的银杏叶,像轻歌曼舞的丽人,铺了一地金黄。
周日的北京城天空难得清新,没有雾霾,湛蓝晴好,小区几位阿姨晨练回来,见他坐在那辆刚洗过的帕拉梅拉里,脸上戴着副墨镜,潇洒倜然很是招眼,之前社区活动中遇过,都认识他:“去约会啊小金?”
他偏过脸,粲然道:“单着呢,我这是去还债。”
知他在开玩笑,便道:“你说你,还债得赶早啊,磨久了人家给你翻利息!”
京片子的诙谐总有几分严肃,初听难辨真假,金向棠洒落笑道:“可不是,但我这债主起得都没你们早。”
话毕,口中的“债主”将将走出单元楼,悠然松泛下了台阶,与迎面熟人点头而过。
北京冬天明冷暗暖,寒风都带着不伤人的钝感,只是对任锦欢来说,从暖气屋走到室外略折磨人,像逐渐转凉的花洒出水浇在身上。他把手插进衣兜,听到一声车喇叭,倏然露出会心笑容,踩着满地银杏叶,在“沙沙”声中走过去。
金向棠老远就看见他,穿了件米色羊毛衫,高领护住冷白脖颈,外面裹着浅咖色格纹大衣,身材高挑,整个人透着轻俏济楚劲,向他走来。
果然,江南好啊,金向棠默叹,春江潋滟、江花婉约,大好的北方阳光都被衬得泼辣粗蛮。
“没等久吧?”任锦欢上车后问他。
“没呢,刚才还跟那几位阿姨唠我什么时候还清债,你就来了。”
任锦欢不知道上下文,墨镜又遮住了对方神情,没听明白,金向棠也不打算解释,忽然瞥到他头发上沾了根掉落的银杏叶柄,于是提醒他。
“哪儿?我看看。”
可他没打开遮阳板的化妆镜,却是自然探身,凑近到金向棠面前,对着墨镜专心寻找。
金向棠微眯双眼,凝视这张若无其事的面孔,目光稍稍下移便瞅到敞开大衣里细窄腰身,任锦欢找到了叶柄,伸手去拈,羊毛衫下摆随着牵动往上滑,单向镜片起了很好遮挡作用,如同朦胧屏风,隔着一方的打量与一方的故意,等到收尾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
恍神过后是无可奈何的闷笑,金向棠在之前感叹里加了补述——江南虽好,但是多妖。
车子开到五道营胡同入口,红门灰砖的老北京风铺面而来,两人一路步行走往深处,头顶上不时响起嗡嗡鸽哨,自行车从身边驶过,“吱呀吱呀”里夹着清脆铃音,路道旁的店铺大都文艺小资,坐落着猫咖、西餐厅、瓷器名品店等,一个大爷在长椅上自得自乐拉着二胡,别有一番闲情逸致。
金向棠对这些已是轻车熟路,任锦欢则是慢走细瞧,刚来北京时他到过这里,但那会儿人太多,没记住什么,现下倒发现此处洞天的精妙。
“诶,难怪你那双鞋好看,原来是有文化底蕴加持。”据金向棠说,皮鞋是在胡同一家老牌店定制的。
金向棠乐笑道:“到底北京文化博大精深,才能俘虏你这个精挑品味的南方人。”戴着墨镜说起这话,给人感觉清趣不羁。
见他拿南北差异调侃自己,任锦欢怡然回应:“如果你穿老北京布鞋也好看,那我就认同。”
拐了三个弯,终于到达鞋铺,店面一分为二,左边制鞋,右边作西装旗袍成衣。
老板是金向棠父母的老相识,金向棠喊他汪叔,熟稔打着寒暄,并将任锦欢领到跟前说明来意,让他帮忙做得仔细点。
汪叔笑呵呵说没问题,选完款式,朝里吆喝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嬉皮笑脸,披着新中式马褂,是汪叔侄子,来打零工。汪叔骂了他几句,让他别吊儿郎当,给客人量尺寸认真点,他懒洋洋说知道知道,皮尺绕着食指甩成风车。
任锦欢坐在红木板凳上,听那男生叭叭贫嘴,一边唠中西皮鞋工艺,一边抽出皮尺隔着袜子左量右量,他说叔叔是个老古董,现今到处都是脱模量脚,甚至3D扫描技术也有,哪还用的上尺子。话咕噜得飞快,像是贯口表演,每量一下都要说点谱,任锦欢就当听了场免费相声,只是小零工做事不稳重,皮尺在脚板处滑来滑去,让他觉得痒。
金向棠独自来到右边成衣区,拣了件西装在镜前比划,汪叔与他介绍定制讲究时,他眉眼扫向镜内,不经意窥见到任锦欢,正捏起膝盖处裤线,将裤腿往上提了几厘,红色软尺贴紧裸露肉肤,在脚腕处缠了一圈,仿佛盘了串红玛瑙,男生费了五秒才读准数,实在笨拙。
大半神思就这样被牵到镜子里。
之后定脚型,碳笔沿着脚的外缘走出轮廓,金向棠注意到任锦欢有些僵硬,似乎笔尖触感令他不舒服。零工三心二意,碎话还多,总给人感觉要出错,果不其然,在描左脚时,碳笔头打了个滑,一下子戳到脚心,任锦欢不禁冷嘶一声,白袜子留了道黑。
金向棠干脆转过身。“汪叔,你这小侄子不是来打工的,是专门来砸你招牌的。”
汪叔是个暴脾气,揪着小零工的衣领,给了他后脑一个“大板栗”,说没学会走就想飞,天天溜嘴皮子,明天就给滚回家。
任锦欢说没关系,袜子回去洗洗就行。
“还没量完呢!”男生捂着脑袋嚷道。
“倒腾了半天你还好意思说!”汪叔骂他,问差哪,还剩左脚腕围。
金向棠没有多言,直接将皮尺从男生手里拽出来,蹲下身子如法测量,裤脚挡着视线,他便腾出左手,握着对方脚踝捋开布料,然后听到上方微微吸气声。
他也意识到了。
目光上移,看到那双手紧紧抓着红木方凳边沿,而指尖已经泛白,再往上,是那双眼,有紧张,有难为情,还有殷殷。
这样的反应都抛给了自己——金向棠敛下眼眸,读出量数,费了十秒。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稍微可以喘口气了~~
这章本来结尾应该还有一部分情节,但好久没更,先发了再说,后面看中章字数要不要再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