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请自重(69)
岳麓局内,袁野和顾清章代表各自的阵营对郁凛进行审讯。
安插在静心园的枪手已经毙命在徐安带来的公安手下,另外一名不明身份的看守被单独羁押,他一口咬定是郁凛枪杀了钟主席,再问他关于那个已毙枪手的事,他就一问三不知了。
静心园的外围都还是顾怀瑾的人,顾怀瑾来的时候就对他们交代过,如若发生意外,他们最优先要做的就是保全郁凛。
当时没有第三方的见证可以证明谁是目击者谁不是,除了正屋里面的人,外面所有人的话都可以作为证供。顾怀瑾的手下谨记他的交代,在眼下这种局面他们毅然而然选择站在了郁凛这边,他们告诉公安和上峰的人,郁局长没有开枪。审讯他们的官员问,既然不是郁局长开的枪,那当时屋子里就只剩顾委员了,你们的意思是在正屋里用配枪杀害主席的人是顾委员,是这样吗?
多份不置可否的供词和另一份对郁家及郁凛本人都极其不利的证词被一同送进岳麓局供主审两位高官用以侦讯。
然而这件事上最重要的还是郁凛本人的供词,毕竟只有他是当事人里仅存的那个活口……可是面对正军、正部级两个高于他职衔之人的审问,郁凛自始至终就只有一句话,我不知道。
顾清章坐在长桌后面没有说话,他不是来逼死谁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说法。
袁野站起来绕过长桌,走到审讯椅前面,他想到这是郁哲的哥哥,又想到他与顾怀瑾的那些纠葛,这不是一件谁抬抬手就能过去的事,他提醒郁凛:“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我们都需要知道,钟主席的死和郁家有关系吗?”
“没有。”郁凛说。
“死在外面那个枪手,你认识吗?”
“不认识。”郁凛说。
“你开枪了吗?”
“没有。”
“那是顾怀瑾开的枪吗?”
郁凛没有回答。
袁野弯下腰,沉声对郁凛说:“现在更多的证词指向是他开的枪,你对此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报告!”审讯室外袁野的部下在门前扬声立正。
袁野站直了:“进来。”
部下推开门一敬礼。
“怎么了。”
“将军,郁总理来了。”
顾清章沉长地望了郁凛一眼。
“让他等着。”袁野一身军装脸色严肃,部下闻听他言并没立刻离开,袁野朝他看过去。
部下立正低声:“郁总理带了西花厅的全副卫队……”
“他想干什么?”袁野沉息一声,脸上不见惧色。
“袁野将军。”顾清章凝默的声音从后方传过来。
袁野微微侧头。
“就到此为止吧。”顾清章说。
袁野沉默瞬刻,垂下视线,神情复杂地看向郁凛,问了最后的话:“就这样把事情都推给他,你就不想替他说一句话?”
审讯室外武装卫队进驻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袁野最后的质问让郁凛扬起了头,他抬起眼帘眼神沉暗地看着袁野,表情和声音好像没有一丝动摇。
“我什么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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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子耀亲自来了,郁凛一句不认,没有人能强行把那些罪名加在他身上。
郁公馆的权势一角今天第一次清楚地浮于人前,三军骨干,多部门高官,央直属机关工委书记,央金融协会会长,国家副总理……袁野将郁凛从岳麓局放出来交给郁子耀的时候,这些权力核心人物就站在郁子耀的身后。
袁野不是一个对权力有至高依赖的人,但就算是他,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浮于眼前,他都不能客观定论郁家的存在对这个国家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郁凛走出审讯室,走到郁子耀身边,郁家人至高无上的特权在这一刻完全碾压住了玉容山的威严。
郁家的追随者们随后走上前来,在这样一个动荡时刻,这无疑是一个最适合宣示威望的时机。
然后郁子耀听到郁凛说——
大哥,带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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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伯尚的死最终被定义为突发疾病不治,予以国葬,举国同悲。
而顾怀瑾的死被完全压了下去,没有定罪,没有追审,没有再查。
顾家的两位长辈出面与上峰交涉,南部战区及公安部不予调查任何事关宗教一方的事宜,放弃追查静心园事件的权力,中央即刻撤销对顾怀瑾叛国罪名的认定,永不再查,并归还尸首。
经过几日的商榷,政治局、南部战区、公安部不因此事受影响,顾老将军仍可入驻玉容山,但他们要求顾家秘密发丧,不得明示死因,尽快给予处理。
三日后,顾怀瑾的遗体在京火化。
告别厅外顾家的警卫与‘巡视’的便衣默然对立,告别厅里来送顾怀瑾最后一程的就只有他的爷爷,叔叔,和徐安。
顾老将军哀毁过深坐不能起,顾清章亲自扶棺,目送顾怀瑾的尸身送入焚化炉火化。
那一天清晨北京下了雪。
国安部顶层会议室,各科局长悉数到场与会,由郁凛代部长主持。
雪越来越大了,国安部大院漫天飞雪,却浇不灭焚化炉中熊熊烈焰。
那天夜里很晚很晚了,郁哲下楼来散心,他听到厨房那边有声音,于是捏着烟盒悄声走过去。
离得不远他看清那是郁凛的背影,他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外,轻轻碰了下玻璃门框。
郁凛在煮东西,转身看到他,问他,吃吗?
郁哲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郁凛把煮好的面捞出来,盛了两碗,让郁哲坐下一起吃。
郁哲其实不太饿,但是碗里的面很香,飘在清汤上那几根绿绿的青菜脆生生的,蛮好吃的。
他吃了几口面条,含着筷子抬起头,目光所触,他陷入沉默。
郁凛低着头吃那碗阳春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郁哲看到了,他哭了。
第七十六章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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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难眠,郁哲干脆爬起来给许谦打电话。
他在电话里跟许谦说,死狐狸,我要见阁主。
大半夜被叫起来许谦也没生气,他压轻声音说:“他在居云观,沈争和他在一起。”
郁哲沉了一口气闭上眼,把电话给挂了。
他要见叶离本来不是一件难事,但因为有沈争在,他来这一趟都算是冒险。他对沈争的畏惧不是出于心理,而是源自于他堕魔后的本能,在灵渊阁的时候他就能躲则躲,毕竟沈争要灭他,挥挥袖子就能办到。
居云观的道士将他带了进去,在住人的殿阁前,他见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叶离。
沈争强大的灵力无所不在,郁哲作为一个邪魔根本无法靠近那间殿阁。
叶离于是走下石阶,来到郁哲面前,抬手施了道障。
“怎么了?”他在障里问郁哲,与世隔绝这些天,外面的事沈争是不会说给他的。
郁哲把顾怀瑾的死告诉给了他。
叶离垂下眼眸,耳后的长簪在月光下映出银色的光,他问郁哲:“你不想让他死?”
郁哲低着头说:“我不想看我家人难过。”
“他的死对郁家是一件很坏的事吗?”叶离问道。
“不是。”
“那为什么呢?”
郁哲抬起头看着他:“叶离……”他极少对他的饲主直呼其名。
“抱歉,”叶离薄薄的嘴唇轻启,“我没有办法,就像我告诉过你那样,我无法干预人的生死。”
郁哲眉宇之间黯了下去,其实他并没忘记叶离说过的话,他只是有一点不死心。
叶离揉了揉他的头,眼里很是平静:“回去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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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郁哲走远消失于夜色,叶离转身登上石阶,他目光扬起,沈争就站在殿阁外不作声色。
他沉默地从沈争身边走了过去,谁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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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园事件里密宗禅院的那名卧底几经迁延最后由上峰下令把他交给了段弘轩,宗管局在这件事上没有直线关联,而且在这名卧底被羁押期间,曾有人试图通过关系将他和另一名死囚调换,为了不让局面变得更糟,当然也是不想把麻烦砸在手里,岳麓局的领导很痛快地就把人送到了宗教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