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房东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莫叔穿了一身皱皱巴巴的黑棉袄,棉袄里面的棉絮像是结团儿了似的,衣服鼓一块凹一块的。
“……您这怎么穿成这样?”房东进了房间顺手把门带上。
“感冒啦,随便穿身保暖的,”莫叔慢悠悠地在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暖和就行。”
房东不赞同地蹙眉,“那也换身新点的,这能保暖吗?”
冬季的衣服都是越洗越不保暖,这样的棉服外套尤其是这样,房东瞧着棉絮都结团儿了,能剩下多少保暖效果。
“你不懂,”莫叔摆了摆手,“穿旧的好,新衣服莫沾了病气。”
“有啥嘛。”房东悄悄撇了撇嘴,但也没说什么。
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不过有些上了年纪的人很在意这个,也没办法。
好在现在天气热,这样穿倒也行,没那么保暖反而比较合适,不然他也怕穿多了热过头病没好反而更重了。
莫叔家里的家具大多都是一些老旧的款式,沙发是实木的椅子上面垫着薄薄的一层垫子,垫子中间大多都被坐的只剩下海绵外边儿包裹的两层布料,房东坐着都感觉硌屁股,没一会儿就站起来了。
“吃药了没?”房东问。
“没呢,这不刚起,还没吃早饭。”老爷子秉持着谨遵医嘱的理念,吃药前是一定要吃饭的,免得伤身体。
“行吧。”房东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吃啥?”
“都行,老头子不挑嘴。”莫叔躺在摇椅上笑眯眯的,也不跟他客气。
老爷子虽然不挑嘴,房东却是要挑一挑的。他做饭不开火,会的东西有限,要复杂点的他还真不会。
最后房东弄了点白粥,拌了两个凉菜和莫叔一起吃了。
莫叔家里养了很多小东西,餐桌对面就是两个大鱼缸,一个里面养着两条玉米蛇,一个里面养了几只守宫。鱼缸旁边大大小小放了几盆花,还有几个小鱼缸,养了乌龟和小鱼苗。
看着那两条缠在一起的蛇,房东的食欲还真不大,一顿早饭吃的没滋没味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蛇的影响还是他煮的白粥没什么味。
“饭后过半小时再吃,你自己记得啊。”饭后房东站在门口边换鞋边朝着莫叔说,今天鸽了夏老太太她们,待会儿可以直接去接单。
“哎对了,隔壁夏奶奶她们最近正跟我练健身气功强身健体呢,您回头感冒好了也来练练呗。”房东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才不去呢,”莫叔断然拒绝,“我还要遛我的鸟,没那空闲时间!”
“对了,走之前把我的鸟带上,”他指了指挂在窗台上的几个鸟笼,“帮我遛一圈。”
“行吧。”房东也不强求,莫叔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倔,虽然嘴上说是为了遛鸟没空去做气功,实际上房东明白,这老爷子就是不服老。
在他心里这东西是老年人才需要做的,而他,虽然今年七十多了,但在莫叔心里他依旧是个身体倍儿棒的中年人,一点都不老,自然也不需要做这玩意儿。
房东出门时兜里多了把莫叔给的钥匙,走起路来叮铃叮铃地响,两只手各拎了两个鸟笼,或许是走路幅度太大,鸟雀在笼子里扑棱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莫叔养的鸟很多,房东来回了两趟才把笼子都搬到下面的三轮车框里。
“回来的时候挂树底下就行!”房东临走时莫叔在后面喊。
“好!”
这种老式三轮车的锁就跟自行车似的,一条铁链子上带一个锁头,锁车的时候把轮子和树干什么的拴在一起就行。房东开了锁,铁链子就往车斗里一扔,骑着就能走。
他还是头一次骑三轮车上路,之前出于好奇,倒是也跟莫叔借过他的车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不过骑了两下他就不骑了。
一个是慢,没意思,一个就是这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他一个大小伙子骑上去,单从背影看都能被人认成老头子。
更别说今天还穿着一身花衬衫加大黑短裤,形象上就更相似了。
房东骑着车顺着路走,大早晨的身后一车的鸟就叽叽喳喳地叫着,和周围树上的鸟交相辉映,别提有多烦了。
不过比鸟叫的更大声的是树上的知了,噪音污染简直就不是一个量级,堪称穿透性伤害。
房东在莫叔那耽误了一会儿,现在正赶上上班族的通勤高峰期,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在路过房东的时候总要多看两眼。
没别的,第一眼大多都是因为那一车的鸟,品种繁多,很是吸引人,第二眼则是从鸟转向了房东之后,青春靓丽男大学生和铁皮三轮的搭配实在不常见,于是又多看一眼。
一路下来还没走出多远,房东就已经后悔了,一张脸黑的比锅底还黑,眉眼压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风雨欲来的低沉。
偏偏他的长相其实正适合这样的表情,虽然凶,但带着点相得益彰的感觉,只觉得整个人又冷又凶,但偏偏好看的很,宽肩窄腰,露出来的胳膊上线条流畅的肌肉,恰到好处的肩胛骨,野性十足。
当然,如果忽略掉身下骑着的三轮车的话。
配上个三轮,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有点好笑,又有点容易令人感到亲近的沙雕气息,甚至有人想要和他合影,不过被房东黑着脸拒绝了。
他的黑历史才不会给人留下记录。
这么想着,到了路口,他的身后突然跟上来一辆车,慢慢悠悠地开在身边。房东第一反应就是又遇上齐商那货了,恶狠狠地转头看去,结果看见的却是贺庭屿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
房东一愣,看见他的脸下意识地就想跑,脚上加了几分力气,蹬地飞快。
“……”贺庭屿张了张嘴,还没等出声就见房东骑着个小三轮脚上蹬得飞快。
房东此时后悔万分,但凡他再晚出来一会儿,都不至于和贺庭屿碰上面,早知如此,莫叔家里的沙发就是长了钉子,他也要再坐半小时。
“等等!”贺庭屿喊了一声却起了反效果,房东蹬的更快了。
然而三轮怎么可能跑得过跑车,贺庭屿本来看房东这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没想追的,结果没过半分钟,他就看见前方的房东突然停在了半路上。
房东心里更是满心的卧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过在这里和掉了链子的三轮车面面相觑。
“怎么了?”贺庭屿停好车过来,看了一眼心下了悟,“掉链子了?”
房东蹲在一边儿头都不想抬,把头往胳膊里一埋,闷闷地“嗯”了一声。
贺庭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嘴角上扬的笑压下去,让它显得不那么明显,“嗯……没事,修一下就好了。”
他从旁边的树林带里找了两根小木棍,房东沉默着接了过来,耳朵红了一片,愣是一眼都没看贺庭屿。
贺庭屿也识趣地没吭声,帮着他把车翻过去。房东常常帮莫叔修理他的三轮车,对这车的构造比莫叔还清楚,掉链子是老车常有的事,他三两下就修好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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