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房东眼里,他们就只是简单的握了手,看上去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喏!今年的草莓卖相都不错,挺甜的,多带点回去。”陈叔跟房东闲聊了一会儿,搬出来一个大箱子放在房东后备箱里。
这样的箱子还有好几个,都放在一旁值班室的小房子里。
“陈叔你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好,你们聊会儿。”房东拦住了陈叔还想再搬的动作,“你腰不好,别逞强了。”说着就进了旁边的小房子里。
陈叔去年腰上做了手术,不能太用力,于是也没推辞。贺庭屿是客人,陈叔带着他走到一旁的阴凉处,拉了两把竹编的椅子坐下,还给贺庭屿抓了一把瓜子。
“谢谢。”贺庭屿接过瓜子,同样坐下。
“别客气!”陈叔一挥手,瓜子嗑的咔咔响。
贺庭屿见陈叔一直惬意地眯着眼,看着前方房东忙碌的身影,率先出声,“您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他想要更加了解房东。
小区里认识房东的都被他聊了大半,现在难得遇上个“新人”。
“小东啊,真是个好孩子,”见贺庭屿赞同的点点头,陈叔眯着眼笑了笑,他没有说房东,反而先说起了自己,“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前几年的身材跟小东比,也是不差什么的。”
一米八多的身高,浑身都是腱子肉,胳膊腿上的肌肉紧实,处处都充满了力量感。
“但是我病了,”陈叔说起自己的病脸上一派淡然,他没有多说,“是小东帮了我。”
他也是因为后来激素吃多了,才变成现在这样。
“当年我做手术要用血,时间很紧,但是当地的血库存血量不足,按照规定要找亲戚朋友献血800ml。”陈叔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境遇,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但是我和我老婆可以说是举目无亲,我们都是从很远地方的山村过来的,在这边还没找到可以久住的地方我就病了,根本没有什么亲人朋友。”
“800ml算起来其实不算多,按照最多献血量来算,只需要两个人。”陈叔叹了口气。
“但偏偏我们连两个人都凑不出来。”
贺庭屿沉默了。
一对夫妻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钱没有亲人朋友的确是很难受的一件事情。身体健康时还不算什么,一旦生了病要住院,就立马不一样了。
住院要钱,还要人照顾,他们就两个人,照顾病人和打工赚钱势必无法兼顾。
陈叔没有多说他们当时的绝望与无助,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我老婆身体也不好,甚至比规定的体重还要轻一点,为了能献400cc她在医院的花园里捡了几块石头装在了外套的口袋里。”
寥寥几句却带着沉甸甸灰扑扑的感觉,然而语气却是轻松的。
“我们甚至在医院门口找人帮忙,可要么都觉得我们是骗子,要不就是体质要求不达标,总之那一个人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们打了几份工,终于凑了些钱打算去找个人给些钱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遇见了小东。”
剩下的不用说,贺庭屿也知道后续的发展。
他眯着的眼睛里溢出些亮晶晶的神采,“他那会儿还背着个黄色的双肩包,包里装着一本崭新的大学英语。”
普通的一天,普通的路过,却突然伸手拉了他们一把,从此让陈邵再难忘怀。
“我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多亏了他。”陈叔话中满满的感慨,那几年他的生活过得着实算不上顺遂,疾病、生意失败、欠债接踵而至。
贺庭屿静静的听着,莫名的觉得房东像是一个江湖侠客。
一身蓑衣斗笠,一把精金铁剑,一点迸发的野火和呼呼作响的风,便能烧遍整个旷野,染红灰扑扑的云层。
贺庭屿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烧了起来。
房东搬完几箱水果过来找他们。
陈叔每年每逢丰收季都要给房东送上几箱,最开始房东还推脱着不想要,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这么多根本吃不完,但没有一次是推脱成功的,后来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谢谢叔。”房东道了谢,严肃的表情让他整个人看着有点凶。
“哎呀,不要这么严肃嘛,”陈叔哈哈一笑,“你小子每次正经起来,这表情就跟要揍人似的。”
房东无奈。
他也不想的,可谁让他爸妈就给了他这样一张不太招人喜欢的脸呢?
陈叔的果园走的是质量取胜的路线,园内的草莓都是引进的新品种,各个个大味甜,颜色也漂亮,看着就有食欲。
当然,售价也很感人。
“每次都这么多,我都吃不完的,下次少拿一点就好了。”房东几乎每次都要说这句话,但陈叔从来没有实现过。
“吃不完就送点给朋友嘛,这才多少?”陈叔摆摆手,大气的动作和语气好像自己坐拥了一个大庄园似的,十足的威风。
他何尝不知道房东自己一个人是绝对吃不完这些草莓的,但实际上他送的不仅仅只是草莓,还是人情。
不是给房东的人情,而是叫房东给别人人情。
这个果园出的草莓外面售价很高,是个非正式场合联络感情的好礼物。
送给朋友亲戚或者上司同事,都是一个好选择。
他看房东就跟看自己儿子似的,总想着让他多交点朋友,于是每年都以这样的方式让房东多去和朋友们联络一下感情,免得渐行渐远。
这不是有点用么,现在都能带着朋友一起来了,没准下次就能在他的果园团建。
陈叔期待着这一天。
在他心里房东就该朋友满天下,被人簇拥。
“知道了。”房东手臂一伸关上后备箱,他知道说这话压根没什么用,下一年的草莓只会多不会少。
又和陈叔聊了一会儿之后,房东和贺庭屿开车离开。
路上谁都没说话,房东沉默着将车开到贺元良的工作单位门口。
“作为朋友,送贺警官一箱。”房东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前一句着重发音,他看了眼贺庭屿,眼神中满满都是“我和贺警官是纯洁友谊”的意味。
他还真是怕了贺庭屿再说出那句“离我哥远点。”
贺庭屿:“我和你一起。”
说完他看房东有点僵硬的脸解释了一句,“我去看看我哥。”
“哦。”房东又看了看他的表情,这才确定贺庭屿跟着去不是为了防着他。
两人一起去找了贺元良,可惜他人不在局里。
房东出来的时候显然有些垂头丧气。
两人开车回了小区,房东搬了一箱给了贺庭屿。
“我装一袋就行了,你给我一箱我也吃不完。”贺庭屿还想推拒。
“这是陈叔给你的。”房东把东西放他门口,“走之前陈叔又让我多搬了一箱,专门给你的,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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