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坠(30)
大约因为喝了酒,他的确不如先前镇定,尤其宁知远做出的是这种近似挑逗的动作。
宁知远却好似浑然不觉,只盯着自己的手碰触的地方,掌心感知到岑致森的喉结起落的幅度,有些痒。
半晌,他才抬头,问岑致森:“你呢,有没有人碰过你这里?”
和先前进门时,岑致森问过的同样的问题。
岑致森看着他,不答,宁知远的眼中尽是兴味盎然。
目光纠缠了片刻,岑致森忽然抬手,扣住他手腕,用力将他按到了玻璃墙上,宁知远另只手上没拿稳的酒杯落地,酒香四溢。
岑致森的呼吸欺近过去,略哑的嗓音贴近他耳边,如同蛊惑:“知远,想不想试一试和男人上床的滋味?”
宁知远平静问:“哪个男人?你吗?”
不等岑致森说,他偏过头,那一截白皙修长的颈子更清晰地暴露在岑致森眼前,笑着闭眼:“不太行,你是我哥。”
岑致森的气息不稳:“我是你哥?”
“是啊,你是我哥。”宁知远重复,如喟叹一般。
“我不是,”岑致森咬重这三个字提醒他,“我的亲弟弟叫岑哲,不是你,宁知远。”
“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宁知远低了声音,“哥,你喝醉了。”
岑致森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加重:“所以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你就当,”宁知远说,“我也喝醉了吧。”
岑致森略重的呼吸依旧停在他耳畔,短暂的僵持过后,这个人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哑的笑:“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敢玩。”
“岑致森,”宁知远也提醒他,“激将法对我没用。”
他转回头,对上岑致森的眼睛:“我不吃这一套。”
岑致森的眼神比先前更放肆露骨,已经从刚才的失态里抽离回来:“真不考虑一下?我技术好的不只是接吻。
“而且,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你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直?”
宁知远不为所动,笑着摇头,说了下午时说过的一样的话:“不考虑了。”
这一次是真的不考虑了。
岑致森将他这个表情看在眼中,愈觉心痒,明明是在拒绝人,却又似有意无意地撩拨。
这样的宁知远,确实很特别。
可惜今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宁知远照旧留宿了下来。
说了“晚安”各自回房,带上房门后他站在黑暗里发呆片刻,轻弯起唇角。
岑致森的那条领带从他臂弯间的大衣外套里滑出来一截,被他无意间一起带了进来,宁知远将领带勾到手中,在指间慢慢缠了几圈,指腹轻轻抚弄着上面的纹路,如同在感知什么。
最后他低头,领带送至鼻尖嗅了嗅,依稀还留有那个人的味道,——香水的气味,和岑致森本身的气息。
倒进床中时,那条领带覆上了他的眼。
宁知远闭目,脑中全是今夜的一幕幕,交融的唇舌、碰撞的目光、相贴的肌肤,那些呼之欲出的暧昧。
还有他刻意引诱时,岑致森脸上少见的失控。
想要看到更多。
左手摩挲上右手手腕处的那道烫伤疤,他唇角的弧度扩大,无声地笑了。
第26章 本性毕露
天亮宁知远便离开了岑致森家,回去洗澡换衣服,整理了些行李,之后开车去宁家接上他爸妈,一起回邻省的老家。
“不堵车也要三个小时,你要是累了一会儿就让你爸开,”孙晓清喂了一块早上刚烤好的小蛋糕给正在开车的宁知远,笑问他,“今天精神看起来很好啊?”
“不用换手,我开就行,”宁知远吃着蛋糕,确实心情很好,“放假了,轻松多了。”
昨夜他虽然睡得晚,但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一个。
除了出差,他极少在外留宿,跟人去酒店开房都只是解决生理欲望,结束了便穿衣服离开。除了自己的住处和岑家别墅,岑致森家里是这座城市他唯一在外夜宿过的地方。
也是除他自己的住处外,唯一能让他睡得好的地方。
睡得好,当然精神好,心情也好。
孙晓清夫妻俩见他这样都很开心,一路跟宁知远闲聊老家的种种,家里亲戚太多了,都得提前交代给他。
宁知远听得很认真,他态度自然、放得开,他爸妈在他面前也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血缘天性使然,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越来越融洽亲密。
再一次跟岑致森联系,已经是初五那天。
岑致森的电话进来时,宁知远正在院子里看小辈们玩花炮,他随手挂上蓝牙耳机,点下接听,听到岑致森的声音下意识摸了一下耳朵,有些痒。
“在做什么?”岑致森问他。
“没做什么,刚吃了晚饭,”宁知远说,走到墙根边找了张板凳坐下,“不像岑总贵人事忙。”
“不是很忙,”岑致森解释,“怕你家里事情多,要到处走亲戚,一直没有打扰你。”
宁知远:“噢。”
当然只是借口,这么多天了,除了除夕那晚互发了春节问候,他们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像某种有意的互相较劲。
最后还是宁知远赢了。
宁知远声音里的笑意明显,岑致森只做不知:“在家里过年的感觉怎么样?”
“挺好,这边过年的气氛浓,”宁知远说,“没想到我都二十大几了,还能收到长辈给的见面红包,不过我也给小辈们发了压岁钱,又都散出去了。”
“难得能过个像样的年。”他说。
从前他关于过年的记忆大多乏善可陈,尤其在国外那些年,大多数时候岑胜礼飞去美国陪他两天,接着去英国,而他跟岑致森很难得才能见上一面,一年又一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回国以后家里多了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妈,为了避嫌他搬出来独居,过年也不过回去吃顿饭。
如今回到亲生父母身边,他才真正知道了,普通人家里究竟是怎么过年的。
岑致森问:“开心吗?”
“是挺开心的,”宁知远笑说,“我觉得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他们都挺喜欢我的,毕竟我嘴甜,会哄人。”
“嗯,”岑致森也笑,“小岑总向来八面玲珑。”
“没有小岑总了,”宁知远提醒他,“岑总你亲弟弟叫岑哲,不是我,宁知远。”
他故意拿岑致森那晚说过的话堵他,电话那头的人呼吸一滞,再开口时笑声都更愉快了些:“好吧,我说错了。”
那个迷醉的夜晚,他原本不打算提,没想到宁知远会主动说起。
“你在做什么?”宁知远转而问起他。
“和你一样,刚吃完晚饭,在外头看月亮。”岑致森说。
他坐在庭中的香樟树下抬头,头顶疏朗的枝叶外是逐渐沉下的夜色,寒月缀于飞檐上端,凉霜弥漫,风很轻,有幽香浮动,无端地叫人一再想要回忆从前。
岑家的这座祖宅已经有一两百年历史,庭中这株香樟也一样,很小的时候他还和宁知远一起在这里丈量过树的粗径,那时他和宁知远手牵着手,也很难将树合抱。
还有一次宁知远追着一只野猫爬上树,过后不知道怎么下来,蹲在树梢上哭,也是他上去把人背了下来。
都是久远的记忆了。
宁知远听着,和电话那头的人一样,仰头望向前方月色,举起的一只手伸向前,五指分开,薄雾一般的月光自指缝间洒下。
他慢慢阖上眼,让自己沉浸其中。
远处有花炮噼啪炸响,夹杂着孩童们的吵嚷嬉笑,很热闹。
他的耳边却只余风声,再是电话那头,那个人呢喃喊他时略沉喑的嗓音。
“知远。”
“嗯?”宁知远轻声应。
“这里的那棵香樟树,还记得吗?”岑致森问。
宁知远的唇角上浮:“记得吧,我俩还一起从那树上摔下去过,挺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