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漂亮举世无双(165)
“这我不清楚。” 孙正道,“我有邀请他回到从前的公司,但他拒绝了。”
“他说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自己的事...” 闻九天喃喃地咬了两下这个字眼,撇撇嘴不太服气。
“傅岹然...他现在怎么样。”
“要说实话吗。” 孙正一眼便能看破闻九天的心思,故意道。
闻九天眉一紧,“当然。他怎么样了。”
“说句实话,我觉得他比从前要讨人喜欢一点。” 孙正直接道,“起码,他会考虑听取别人的意见了。做自己和向别人学习,其实并不矛盾。”
闻九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闻九天尽力抿了抿唇角,“如果你再见到傅岹然,也请告诉他,我一切都好。”
孙正嗯了一声,答应了闻九天的请求。
“下午还有会,我得走了。” 孙正从高脚椅前起身,捋了捋西服,“拿好我的名片。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来找我。”
从会场出来,纽约已经飘起鹅毛大雪。
闻九天没戴帽子。他双手插兜、竖起领子,微微缩着走在风雪里。
傅岹然居住的地方,离他的学校不过几个街区。
在纽约的八百万人里,他们会有几次擦肩、几次错过,几次走进同一家咖啡馆,几次横穿同样的红绿灯口。
闻九天摩挲着自己的毛绒领子,扎手而厚实。上面落着冰凉的雪花,让人的指尖微微发润。
“哥哥,今天纽约的天气怎么样呢。”
第127章
孙正后来又主动同闻九天联系过几次。
闻九天没有追问孙正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号码的,想来这不是个太难打听的信息。
孙正表示自己玩过《莱茵河悬日》,对闻九天的能力十分赞赏,邀请他在课余时间来公司实习。
“这个邀请不仅代表我个人,也是多位同事商量后达成的共识。” 孙正说,“尽管你目前还不算成熟,但假以时日,一定能有所成就。”
“你们公司招个实习生还这么正式吗?” 闻九天语气平淡,对孙正的赞赏并不在意。
“你不是一般的实习生。” 孙正说,“关于你进公司后的工作内容和待遇,我们也可以谈。”
闻九天顿了下,推开电脑。他沉默片刻,直截了当道,“其实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找我。”
“你们现在招我,就像当初你们招傅岹然一样。”
“我的能力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知名度、话题度和关注度,对么。”
电话那头的孙正笑了笑,没有反驳,“傅岹然的经历过于特殊,你其实不必因噎废食。”
“你们家是做画廊生意的,你应该也明白,一个大师的出现往往是个人和资本相辅相成的结果。”
“严格来说,公司并不是在束缚你的手脚,只是在帮你规划一条更容易成功的路。”
“谢谢你的好意。” 闻九天耐心地听完孙正的劝说,“不过,不用了。”
“我并不打算做游戏了,所以...”
孙正:“你是在效仿傅岹然吗?”
傅岹然在做完之前的游戏后,便也离开了这个行业。现在,他开了一间画廊。
“不是,而是我本来对做游戏就没兴趣。” 对于孙正的揣测,闻九天并未动怒。他道,“再次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但是我可能要不识抬举了。”
闻九天刚刚入学时,选择的是哲学专业。这个世界有太多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人和事,他想要去弄明白。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发现相较于自己想要明白的东西,哲学过于理论和空泛。他不明白的事没减少,新的疑问反倒层出不穷。
渐渐的,闻九天意识到自己选错专业了。他挣扎许久,在大二时转投了心理学专业。
闻九天并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理一直不太稳定——在他迄今为止二十多年的生命里,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时间心理状态都极其稳定地不稳定着。
带着困惑和试探,闻九天在心理学系里小心地苟着。他很聪明,又足够努力,成绩单从来也不难看;可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不安。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高分低能的骗子,一想到将来有可能要给病人做心理咨询,就油然而生出一股当代赵括的耻辱感。
第二年的寒假,闻九天没有回国。假期很短,而他很忙。
平安夜那天,闻九天婉拒了同学和老师的宴会邀请。城市在灯火、圣诞树和槲寄生的点缀下繁华喧闹,闻九天冷清的公寓犹如人群中独自的沉默。
从窗前转过身,闻九天回到了电脑前。他打开了桌面上一个叫做《Your Life》的软件,这是傅岹然做的游戏。
缺乏平台加持和宣传,傅岹然的新游戏在默不吭声中上线。玩家可以自行在网站下载,是完全免费的。
闻九天现在娱乐的时间不多,这个游戏又根本不适合查攻略,他只能自己缓慢摸索,断断续续打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的进度。
用傅岹然现在游戏发布界面的一句话说,生命本身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它是墨菲定律的现实写照,只要有可能发生的事,就会发生。
这个可玩性极低、缺乏爽度、也几乎不考虑玩家体验的游戏,除了精良的画面外,最大的特点就是你根本无法预料你会经历什么。
网络上陆续有玩家集结,开始共享各自经历的诡异路线。人们说傅岹然尽管不能算个好人,可至少在神经病这件事上,他是专业的。
闻九天没有查过攻略,他也不想知道这个游戏要如何通关。今天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泼天暴雨,翻过一个山头后发现前方是蔚蓝色的高山湖泊,寒风中阳光正照得湖面波光粼粼。
闻九天点击坐下。他在想,傅岹然画这幅图时的心理活动。
某种程度上,傅岹然是个很直接的人。他心情不好时,会直接把画涂得一团墨黑,所以作这幅画时,他应当是幸福、至少是安宁的。
闻九天靠着椅背,望着屏幕发起了呆。直到天彻底黑下,窗外越来越热闹。
一阵铃声响起。
闻九天瞥了眼,是傅无闻。
“喂。” 闻九天说。
“喂。” 傅无闻笑了笑,“现在你们那边是晚上了吧。平安夜你没跟同学出去吃饭?”
“我很忙。” 闻九天看着屏幕上的游戏,道,“要写论文。”
“哦。” 好在傅无闻似乎也并不打算追问。他又寒暄了两句,随后顿了顿,“那个...有件事儿。”
“说。” 从接到这通电话起,闻九天就隐约觉得傅无闻有事要说。
“是这样的。” 傅无闻说,“外公和母亲墓前的东西,一直是陵园的人负责打理。”
“一般除了鲜花、食物这种易腐坏的,别的东西他们都会专门找个地方收着,定期给我打电活。”
“然后呢?” 闻九天问。
“前几天,陵园的人打电话来,说在收拾往年物品的时候,意外从一个盒子里发现了一幅画,署名...” 傅无闻说,“署名是傅岹然。”
“我特地请何同光去看了看。”
“他说,从笔触看,确实很像是傅岹然画的。”
“陵园的东西一般是按时间收拾的。那幅画被送来,应该正是去年除夕前。”
...
傅无闻的声音在耳畔一句接着一句。
屏幕上一闪一烁,群山间的湖泊凛冽澄澈。闻九天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那幅画...画的是什么?”
傅无闻发来了一张图片。
闻九天点开一看,只见一尾鱼从湖面跃出,上空是白茫茫的云,下方是雪色的冰。
“这幅画你要吗?” 傅无闻问,“我可以寄给你。”
闻九天没有说话。他轻轻抚摸着屏幕上的那条鱼,看见它昂扬的斗志和一往无前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