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变态心理学) 中(209)
他们沉默着,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容铮闭了下眼又再次睁开,他珍重地合上笔记本,手掌贴在封皮上,轻声问:“什么答案?”
冬宁那坚毅的脸上出现一丝微妙的变化,他隔空轻轻点着那记事本,抖着声说:“我要你找到她!”
同一时间,周鹏正捏着电话透过车窗望向不远处逼仄狭窄的巷道,这里污水横流,腥臭难闻,到处都堆着臭气熏天的垃圾。蚊虫成群结队得在巷道里飞舞着像一簇簇小龙卷风,老鼠和蟑螂也在黑暗里悉悉索索爬过,里面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附近街道主任提着一串钥匙火急火燎地一阵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介绍:“你们要去的地方在里面,不过得快点,这里明天就要拆了。”
第417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五十九)红灯区
浓郁的下水道味迎面扑来,周鹏差点被憋得窒息,面有菜色地瞪着眼前那阴森森的小巷,觉得这里实在不符合他这当代美男子的气质。他再低头一看,那混合着不知名黄色秽物、冒着泡子的黑色污水在闭塞的小巷子里已经形成了小小的水塘,说什么也下不了脚往里踏。反观街道主任,头顶无法抗拒中年男人危机几乎没毛,仍倔强地用旁边的毛硬贴上去,顶着一副斯文败类专用版金属框眼镜,再怎么看起来也是挺在乎形象的人,可他却把袖子裤腿一撸就大无畏地朝里走,着实让周鹏心中小小的佩服了一把。
看着街道主任渐行渐远的背影,周鹏赶忙眼一闭、牙一咬一脚踩进那臭气熏天的巷子里。
一踏入,周鹏就莫名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森冷寒意,黑暗里,不时有窸窸窣窣细微的声响,老鼠淌着水在水沟里翻滚,苍蝇嗡嗡扇动着翅膀。他胃里直泛酸水艰难地朝里走着,突然,“嗖”的一下,莫名他看见有什么白色影子在眼前飘来飘去。
他忍着满身的鸡皮疙瘩,嘴里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把手机的电筒调出来迅速朝白影照了去,看清眼前景物,他顿时寒毛炸起,狠狠地打了个激灵。
一对狗蟑螂不要脸的正飞在半空中交尾。
周鹏出奇的愤怒了,一挥手打断了这对失乐园里的苦命鸳鸯。
一时被分了心,周鹏骂骂咧咧地拿电筒飞快照了下四周,觉得这里实在太不尊重人权了,他狠狠地带着威胁性质迅速射了几下电筒,将藏在角落阴影里窥视人类的臭虫吓得赶紧跑路。
就在他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地,接着“兹兹——”几声电流声在幽冷的暗夜中响起,他停下动作,疑惑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就在离他不远处的破败的小门前,亮起了一盏阴森森的红灯。
那红色的光就像鬼火一样,幽幽地在漆黑无边的巷子里亮起,街道主任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里,周鹏的呼吸被这突如其来的灯光弄得有些凌乱,周围的温度陡然又降低了几度,活像是冰寒刺骨的冰窖,他摩挲着皮肤上冒起的鸡皮疙瘩,轻轻迈着步子朝前走。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砰砰”撞在巷道里,和藏在黑暗里那些窸窸窣窣的玩意儿爬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眼前这黑不见底的巷道活像是怪物张开的巨口,周鹏深吸一口气,忽然他听见有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那踩着水的声音越来越近,仔细一听,那声音居然有点怪异,像是被灌了沉重的铅块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缓慢。
接着他还听见那个东西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说着:“好疼啊……好疼啊……”
周鹏克制不住浑身打起颤来,脑袋里浮现出一系列看过的恐怖片,他惨白着脸,绷紧浑身的肌肉,僵硬着缓缓扭过头,目光和黑影一撞,他差点腿一软摔在地上。
“嘶——好疼啊……刚刚一不留神摔到沟里了,我这手掌都磨破了,一会儿给你开了门我就得赶紧回去上点药,这里细菌多得要命,说不准就得要了我这条老命。”街道主任捋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把歪了腿的眼镜摘下,露出脏成煤球的脸,一脸可惜地说,“也不知道报不报销,我这得算是工伤吧?”
周鹏:“……”
周鹏心有余悸地从包里拿出没用成的厕纸递给他,送了半路语气略带责怪地说:“你们这里可怪邪乎的啊!”
街道主任擦着脸上的秽物,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邪乎了?”
周鹏骨节分明的大手朝前一指:“那灯咋突然亮了?”
这巷道狭窄逼仄被两栋楼紧紧夹在中间,长长一条巷子伸展进去,两边都是密密麻麻紧闭的铁门,铁门上全布满了红锈,远远看过去,像是一扇扇红色的门,在黑暗里和那盏幽幽亮起的红灯混合在一起,简直活生生的恐怖片片场,按不准门一开,里面会跳出个什么鬼东西。
街道主任却暧昧的笑了,朝周鹏一阵挤眉弄眼,搞得周鹏浑身不舒服,本来就被刚才那对不要脸的蟑螂刺激了,再加上街道主任那奇葩的一摔,一颗心吓得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提起来,他黑着脸不想废话,单刀直入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街道主任“嘿嘿”猥琐地笑了笑,露出被尼古丁燎黑的门牙:“这是那个啊——红灯区!”
周鹏没反应过来:“神他妈的红灯区,亮两个红灯就红灯区了,那我要亮绿灯,那就成绿灯侠……等等,你的意思是……嗷,我的天呐。”
街道主任两只小眼睛冒出精光,和周鹏那震惊的眼神一撞,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警察要来查什么呢?这里三十年前可是很有名的,这里的女人哦,又会化妆又会穿衣,可是个顶个的漂亮!不仅是本地人会来,那些揣着洋钞票的老外也爱来。这些红灯的作用就和医院手术室的信号灯差不多,红灯灭了里面有客人,红灯亮了可以接客咯。”
他边说边走到前面,钥匙在他手里晃晃荡荡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他走到那扇亮起红灯的门前双手合十拜了拜,然后开了锁推开了门。
周鹏紧跟在后面,朝那屋里看去。二十平米的房子里乱七八糟,地上躺着只廉价的深蓝色塑胶拖鞋,另一只早已经不知所踪,最为醒目的是开门就映入眼帘的床,用木板草席搭着,上面垂着又烂又黑的蚊帐,剩下的别无他物。他忍不住问:“这不违法吗?”
“违法?”街道主任摸了下头,眯着眼睛好似回忆般看着屋里的场景,“那个年代谁有功夫管这里哦,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笑贫不笑娼。再说了,她们也不容易,要是能干其他的谁愿意干这行呢?很多都是农村来的,拖家带口,夫妻搭档的,就为了赚口热乎的,和现在的人啊,可不一样喽……看来电力局还没给这里断电啊,都有电。这位警察同志,走,你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
他说完手拉着电箱里的电闸一推,整条巷子变得灯火通明,所有的门前亮起了红灯,他站在巷道中间一时间好像晃了神,好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个弥漫着淫糜和腐朽的夜晚,清明的月光照亮了密集楼房间暗流的里巷,如梦似幻的红灯下站着一个个妖娆的女人,她们红色的嘴唇上带着苍白无力的笑,那是生活的无可奈何和流离城市破碎的梦。
街道主任指着最前面唯一亮着白光的破碎灯牌,隐隐约约能辨认出是个红十字:“巷子头是个医院,其实就是黑诊所,专门赚这帮妓女的钱。她们没钱上大医院治病,就都在那里将就了。经常从门口出来坐着一排吊水的女人。有的肚子大了,找不到爹,有的得性病了,浑身都烂了……那些治不好的,就快断气的,就把床上草席一裹丢巷尾,有人来接。”
他说的漫不经心,不带一丝感情,一边介绍,一边领着他朝里走:“你说的那间房,我好像记得,就在前面,是个不好的位置,就和咱们现在商铺一样,不是好位置,客人都没有。但是那里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里面可住着个大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