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剖白(80)
《棋子》的实体书抵在林煦的面前,那是一双带着擦伤的手,上面还贴着纱布,血点子凝固在上面,是很深的砖红色。
林煦微微皱眉,太阳穴疼得厉害,觉得难以喘息。
“旭天老师。”对方开口。
林煦陡然瞪大眼,心脏骤停一般,从都麻到脚。
郭舒乐的嗓音温和,甚至带着笑意,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我想签一个‘心想事成’,可以吗?”
明明是在正午中最热的艳阳天,林煦却感受到来自地狱的恶寒。
第56章 【罪恶】
郭舒乐被江旸打得挺重的,在床上躺了三天才能下床,但都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最严重的就是牙,打断了三颗,需要重新植。
这个郭舒乐并不在乎,牙什么时候都可以植,但是眼前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
他回到家拆来自己脸上的纱布,淤青和红肿未消,整张脸看上去有些恐怖,特别是把他阴狠的眼神,没有温度和感情,透出浓浓的算计。
自从住院开始,他的手机震动就没消停过,是女朋友的分手信息,项目组长的谩骂信息、公司群里对他不齿行为的讨论,以及公司的辞退信。
郭舒乐拿手机出来放在桌上,神色漠然,似乎是和他毫无相关的东西,不去看、也不去理会。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为达手段不惜代价的小人,这点郭舒乐从不否认。
他才不会像林煦那样,为了一点毫不相关的抨击就要死要活、甚至当年还自杀、休学。
杨小凌找上他的时候和如今的江旸一样,狠狠地打了他一拳,质问为什么要把林煦逼成这样,为什么作为好朋友要窃取别人的东西。
郭舒乐点了根烟,嘴角的和眉骨的时轻、时猛,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思绪回到五年前。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郭舒乐看到五年前的自己,嘴角挂着浅笑,说出来的话刻薄又锥心,“我想这么做,所以就做了。如果一定要理由的话,可能是我太羡慕他了,太想成为他、取代他,想拥有他得到的一切。”
杨小凌气得眼眶通红,眼里激出了生理的泪水,“你还真有脸承认啊!”
“为什么没有?”郭舒乐坦坦荡荡,丝毫不以为耻,“我靠自己去得到想拥有的一切,有什么不对?”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杨小凌浑身发抖,冲上去就是和他一阵厮打,“你他妈拿的是别人的东西!你有什么脸在这理直气壮?!林煦被你逼得自杀!你满意了?!敢情那些人骂得不是你,你他妈就可以高高在上、置身事外了?!怎么会有你这种人渣!你他妈没屁眼儿的东西!你就算现在去死也不为过!死都便宜你了,你就该被千刀万剐!”
郭舒乐愣了一下,“林煦自杀了?”
“对!被你这个畜生逼的,你满意了?!我告诉你,就算你拿了林煦的作品你也成为不了他!”杨小凌喘着粗气,破口大骂,“作品是林煦写的,你的读者追捧的是写这个东西的人,而不是一个名字!你的良心会不会不安?网上夸奖你的言论是属于林煦的,你就那么心安理得的承受吗?!”
郭舒乐对这些言辞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问:“林煦死了吗?”
“死?!他才不会顺应你的心意死!他要活得好好的,要看着你这种人遭天谴!”
郭舒乐的唇角勾起嘲讽地弧度,“懦夫。”
五年时间过去,郭舒乐本以为林煦早就应该走出来了,直到在酒吧偶遇,对方神经紧绷、眼神惊惧又憎恨,情绪完全失控,恨不得咬他的肉、喝他的血。
那是当年林煦发现他照搬自己文章大吵后第一次见面,五年未见,林煦的样子还是没有变,清润秀俊,时间将他沉浸出了清冷疏离的气质,身上再也找不出大学时朝气的痕迹。
从林煦开口的第一句话开始,郭舒乐就知道林煦还沉浸在过去里,和当年撕破脸的时候一模一样,状态甚至更加不好,看样子似乎有些精神崩溃的状态。
郭舒乐想到杨小凌说过林煦自杀的话,看样子虽然依然活着,但活得还是非常不好。
人性是多面的,每个的心里都藏着无法视人的阴暗,那是一扇名叫罪恶的门,汇聚了能够腐蚀善念的欲望。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够控制本能。
可郭舒乐偏偏是个例外,他不想被束缚和禁锢,说他坏也好、恶也罢,都是一次做人,凭什么一定要求他善良、友好?
凭什么非得秉承“人之初、性本善”的优良本质?
生而为人,顺从心意才是快活的本能。
烟烧到尽头,郭舒乐抬头,倏尔笑一下,笑容扭曲又暗藏疯狂。
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他的人生从被养父强/暴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烂透了,更可悲的是他后来发现自己对异性没有冲动,甚至食髓知味的去追随男性的身影。
———那个变态把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午夜梦回,他能感受到成千上万的虫子在皮肤上爬过的感觉,诡异、惊悚,令人汗毛倒立,像极了那只冰凉的手伸进他裤子想要作恶的感觉。
他常常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遭受这些事情的是他?
凭什么别人能够家庭幸福、和和美美,他却要永远呆在阴沟里,被阴沟里虫蛇紧紧束缚,永远见不到天光?
从郭舒乐见到林煦的第一眼,他就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身上不同常人的气息,是金钱和优秀的味道。
林煦如同一朵被露水打湿的玉兰花,清润、淡雅,不骄不躁,不需要特意的博人眼球,可是一举一动都能吸引别人视线,出彩的成绩让他成为人群中亮眼的那个。
直到这一刻,郭舒乐突然想通了,也突然明白了养父那种极端的破坏欲。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许是私心、是嫉妒、是日渐充盈的欲念吞噬了残存的理智和善良。
内心的恶魔疯涨,林煦对他越好、笑得越开心,他就越想撕碎这样的笑颜。
不知什么时候起,郭舒乐意识到自己变了,变得和他的养父一样喜欢看别人哭、喜欢别人求饶,更喜欢去把控别人的人生。
身处深渊,自然就见不得别人沐浴阳光。
林煦不是郭舒乐喜欢的类型,满足不了他几乎变态的强欲,所以他没有对林煦的肉体有过折磨,却以更过分手法造成了精神的伤害。
远方响起轰轰的雷声,窗外起风了,窗帘被闷热的风扬起,吹得猎猎作响,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郭舒乐没有管,反而由着这股风吹散房间里窒息感。
他滑动着鼠标,看着潮水一般夸赞的评论,其中也夹杂着不少的质疑和各执己见的讨论。
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打在他红肿的脸颊的上,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恶鬼,冰凉又玩味的视线落在作者的名字上。
“旭天。”他缓缓叫出这个名字,带着阴恻恻的音调,扯了扯嘴角,“期待和你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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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签售会是郭舒乐早早地暗自打听好了的,他现在仍在写小说,可是自己的实力和剽窃而来的作品并不符合。
当初因为林煦的作品一本封神,名气陡然暴增,可是后面写得东西一本不如一本,成绩走了下坡路,只有一些有情怀的老读者还在偶尔看看。
郭舒乐戴着帽子口罩,看着排着队等待作者出现的粉丝们,心里伸出一种扭曲的阴暗。
不着急,他看了旭天的那么多本文,文笔、剧情都和那个人很像。
笔力是骗不了人的。
只要见到旭天,一切都会有转折,一切都会好起来。
郭舒乐深吸一口气,站在树下点了根烟,以平复很久没有过的紧张和兴奋。
阳光透过树荫落在郭舒乐的眼中,驱不散里面阴潮,让其中的诡谲彻底暴露在灼热之下,无处遁形。
粉丝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懒散的人群变得激动亢奋。
郭舒乐的视线朝“旭天”的座位牌看过去,帷幕拉开,清瘦的男人坐在其中,对方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帽子口罩,低着头,连眼睛都无法窥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