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圆(58)
问是这么问了,沈栖却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服务员还真注意到了:“好像是往楼下泳池那边去了。”
主要是那位戴面具的先生身材太好了,她没忍住多看了一眼、两眼、三眼……五六七八眼,“一不小心”就从窗口看见那位先生转去了泳池区。
“谢谢。”沈栖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欸先生,您等一下,您伤口还没包扎呢,先生——”
顾砚下楼时谭晓磊正坐在泳池边上的那张躺椅上,脚边已经丢了两个烟蒂。
见顾砚过来,他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又抽了两支烟出来,一只咬在唇齿间点着了,另一支抛给顾砚。
两人坐着抽完了那支烟,期间谁也没开口说话,不知为什么,之前一直挺好的氛围突然就有些紧绷,以至于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合适。
顾砚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了。然后主动打破了这层僵局:“今天玩得怎么样,谭老师还满意吗?”
顾砚的那张邀请函落进谭晓磊手里算是个意外。
周五下班后他和姜新约着去了趟俱乐部,出来时已经快九点半,两人的车停在不同方向,从靶场出去后就各自走了。结果就是这么巧,在停车场碰见了谭晓磊,一起的还有另一个朋友。
那朋友叫李伦,也是唐衍建的那个吃喝玩乐混吃等死群里的一员,同他们关系都不错,见了顾砚当然不可能轻易放他走,三人便开车去了距离俱乐部最近的某家酒吧。
“欸顾哥,我听老蒋说你们下周要搞什么化妆舞会,可以带单身的朋友参加,你看我够不够单,能给我一张邀请函不?”
李伦是个富二代,家里开着挺大一个公司,和顾砚他们公司有着不少业务往来,和蒋明扬当然也混得很熟。化装舞会这个消息就是他在对方朋友圈看到的。
论起最会吃喝玩乐,李伦要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身边总是美女如云、莺莺燕燕不绝,全世界谁都可能单身,只有他不可能会。
顾砚和他碰了下酒杯,反驳都懒得反驳他,只略带戏谑地笑了笑。
谭晓磊却比顾砚直接的多,开门见山的将人怼了一把:“你就别瞎凑热闹了,给广大单身男同胞留点后路吧!”
他最初混进顾砚他们那个朋友圈子,靠得就是李伦,所以两人是很熟稔的,后者被怼了也不恼,反而觉得这是对自己魅力的肯定,高兴得很。
“欸,我去趟厕所,你俩先喝着。”又说了几句,李伦起身去了洗手间。
他们坐的是靠近吧台的一处雅座,视野开阔,能将热闹的舞台尽收眼底。这时候在舞台上的是一支年轻乐队,主唱侧坐在高脚凳上,双手握着话筒,阖着眼,一字字的唱:
“在路上的人啊 也都未必坚强 也许靠了岸的心都 已铁石心肠……”
他有一把极好听的烟嗓,很适合唱这样的歌。
旁边一头银色短发的鼓手看起来更为年轻,晃着脑袋,状似随意的挥着手中的鼓缒,细细密密的鼓点像直接敲击在每个人的耳边。
“顾哥。”谭晓磊忽然将手掌搭在顾砚的大腿上,很轻的晃了下,将沉浸在歌声里的人晃回了神。顾砚很慢的眨了下眼睛,问他,“怎么了?”
谭晓磊扭头看了看洗手间的方向,再回头时笑得狡黠:“顾哥,邀请函给李伦浪费,但不用掉也是浪费,如果你不准备带别人的话,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他们这个化装舞会,有对象的可以带对象,没对象的可以带一个单身的朋友,而顾砚的那张邀请函确实还没有给出去,也不知道能给谁。
所以要是有人想要的话,他其实无所谓给谁,但那个人大概不能包括谭晓磊,那不合适。
怕对方会有所误会,以至于产生那么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我们如此漫不经意 轻轻的落下 也哭 也笑 也挣扎……”
台上的歌还在继续唱,顾砚喝空了杯中酒,不太合时宜的说:“晓磊,你别等我,不值得。”
这话在这样的时刻说出来,是很扫兴的。但顾砚说的很认真。他是不忍心随意丢弃一颗爱慕自己的心,却也同样不忍心耽误对方。
他不是没想过开始一段新感情,但或许是上一场恋爱、上一个人,将他的所有爱恋痴缠都透支光了,熬尽了他的心血,叫他再也没有、至少在短时间内没有力气去谈另一场恋爱、爱另一个人。
他没法给谭晓磊一个回应。
谭晓磊有片刻的哑然,像是没料到对方突然会同自己说这些话,而后低声失笑道:
“什么啊顾哥,你误会了,我就是觉得这个挺好玩儿的,想着你要是有邀请函的话,让我跟着一块儿去凑凑热闹。”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里,顾哥我也不怕让你知道,我是喜欢你,但你也不要因此而觉得困恼,我喜欢你和你不喜欢我,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不会仗着自己的这份喜欢要求你什么的……”
成年人就是这样,喜欢就坦坦荡荡的说,得不到回应也不纠缠、不期期艾艾,生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道理。
“而且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明白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出现,我会往前走的。所以顾哥,你可千万别怕我啊。”
他这番话说的妥帖又恰当,是极有分寸的,顾砚要是再扭捏反倒显得心里有鬼,便只好苦笑着摇摇头,玩笑道:“抱歉,没被人这么喜欢过,受宠若惊,让你看笑话了……”
谭晓磊也笑:“那我能有幸拥有一张邀请函么?”
“那必须能。”
第57章
谭晓磊向后仰靠在躺椅上。今天天气极好,这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间段,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半空中,晒得人浑身发烫,眼睛都睁不开。他微眯着眼,没去看顾砚。
“挺好的,我没白请假。”他像是笑了笑,不过笑意很淡,倏忽就过了。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顾砚蹙下了眉,心想。
往前七年,他的注意力都落在沈栖身上,眼睛看的、脑袋装的、心里想的都是那个人,他就像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整天只想着怎么让人高兴、怎么能让对方更爱自己、更离不开自己,根本不舍得、也没时间把精力投注在别人身上。
爱一个沈栖都嫌时间不够。
也正因为这样,他能敏锐的察觉到沈栖的情绪变化,对方是高兴还是生气,是难过还是伤心,他甚至能比沈栖自己更早的捕捉到。
但对于沈栖之外的其他人,顾砚就变得挺迟钝,很难明白对方为什么忽然高兴,又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
就像他现在不太能猜出谭晓磊为什么会心情不好。
只能说:“嗯。那就好。”
这个时间点过来游泳的人不多,泳池边最开始时只有他们俩,之后才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带着他们的双胞胎儿子过来。
双胞胎五六岁大,腰间围着一模一样的两个救生圈,印着可爱的小黄鸭图案,爸爸领一个,妈妈领一个,带着他们下了泳池,双胞胎不会游泳,手脚并用地划拉着水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玩得不亦乐乎。
顾砚扭头看着他们,心里想到的却是楼上大厅里的某个人。他莫名其妙的想,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个人或许也早就结婚生子,说不定孩子也有那么大了,都会打酱油了。
可能是双胞胎、可能是龙凤胎,也可能是儿子或者女儿,甚至响应正策,生个二胎三胎……
那人或许也会像双胞胎的爸爸一样,和自己的妻子一起,带着他们的儿子或者女儿去游乐场、去动物园,去水族馆……去各地游玩旅游。
他们会拍很多很多的照片,留下很多很多的纪念,像全世界许许多多最普通最幸福的家庭一样……
偶尔会有矛盾争吵,但很快就能和好,那人也不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担忧心底的秘密被人揭穿,不必害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变太,不必……和他一个男人,委屈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