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有为/替身难为(87)
回家的路上他已经紧急联系了九院的血液科大拿, 那位老教授迫于他的压力,连下午的学术讲座都被迫延时, 细致地给他介绍了捐献骨髓所需要的流程,在他反复追问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时,老教授也是说不会,但如果要说绝对, 谁也无法做出保证,不过身体底子好的年轻人,大概率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因此薄慎言回来的时候, 是真的很高兴,也很心急。
他巴不得原嘉逸今天就答应为盛澜做骨髓移植手术,这样他们两个也就从此不必再有任何的负担和内疚了。
如此急不可耐,是因为薄慎言觉得他和原嘉逸现在是一体的,原嘉逸帮盛澜,不是站在盛澜弟弟的角度,而是站在他薄家回报恩情的位置上。
他们两个,本就该互相信任。
所以进屋的时候,他略显急促地扯住原嘉逸往外走,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并不是他真的还惦记盛澜。
“宝贝,我不是因为……”
“我知道。”
原嘉逸点点头,打断了薄慎言的话。
他也抬起手,覆住薄慎言即使从外面回来也仍旧温热的手掌,把脸贴紧在薄慎言的掌心,仔细地感受着上面的纹路。
“我好冷。”原嘉逸声音低低的。
薄慎言一把抱住他,亲亲他的额头,“我抱着你,马上就不冷了。”
“还是好冷。”
原嘉逸环着他的腰,手臂用了力,箍得薄慎言有点喘不上气。
“老婆?”薄慎言诧异地问道。
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对劲。
被他这一声“老婆”叫得愣住,原嘉逸忍住喉间的哽咽,将头埋在薄慎言的胸前轻蹭。
再多抱一会儿,免得让自己以后记不起他胸口的温度。
薄慎言心急如焚,他真的很着急把这份让他困扰的大恩早日等价地回报给盛家。
“宝贝,我们去医院吧。”
他又劝道。
原嘉逸善良,连一个陌生人他都会救,更别提与他血脉相连的盛澜。
抱着这样乐观的心态回来,薄慎言其实是没有怎么担心会在原嘉逸这里出问题。
可原嘉逸却说道。
“去医院,做什么?”
薄慎言以为他刚刚没说清楚,就又重复了一遍。
“盛澜确诊了急性髓细胞白血病,M2,你爸说,你们两个的血型一样,希望你可以去医院做一下配型检查,如果……”
“不去。”
原嘉逸仍旧窝在他怀里,低声答道。
没想到盛江河竟然会选择用这么个办法。
盛江河是个唯心主义者,最信命,会因为谣言和蜚语而在家中大动干戈地做一场法事,如今为了赶走他,竟肯冒着风险诅咒盛澜得病,看来盛家人还真是不怕说的话变得灵验啊。
不过倒还真符合他现在的境况。
窗口期还没彻底过去,他也确实不能给盛澜捐献骨髓。
即便盛澜真的得了病确了诊,他也真的没办法。
还有半个月,他才能度过窗口期,进行最后一次检测。
在此之前,输血这些事,连想都不要想了。
听到原嘉逸的回答,薄慎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直起身子,从胸前推开原嘉逸的脸,让他仰头正视自己。
“我是说盛澜,盛澜生病了,他是你哥哥,你们的配型很有可能成功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的?”
原嘉逸被他擎着脸,只得抬头看他,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笑意。
“我看你不在医院,就直接回家来找你了。”
听他这么说,原嘉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医院,你又定了我的位置?”
薄慎言心虚地点点头。
“是今天早上擦鞋的时候?”
又点点头。
原嘉逸颓然地笑了一下,后脑重重地靠在墙上,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与其说是靠,倒不如说是不管不顾的一种自残。
薄慎言急忙皱眉去揉,“你这是做什么?”
定位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听到命运对他的审判。
算了,听不到也好。
落得干净。
利索。
原嘉逸的脑后肿了好大一个包,薄慎言心疼地亲亲他的嘴唇,“宝贝,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不会有后遗症的,你不要担心。”
想起听过的案例,有很多至亲都会在骨髓配型成功之后,因为担心会出现后遗症,而选择放弃救自己的亲人。
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而活,担心这些也无可厚非。
可能原嘉逸也很担心,但是出现后遗症的几率确实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薄慎言恳切地开口,“宝贝,真的不会有后遗症的,况且现在配型检查还没做,谁也不确定你是否符合捐献的标准,所以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如果真的配型成功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我们就可以好好在一起了。
这句话太有诱惑力。
以至于原嘉逸还来不及想起盛江河的威胁,就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不小心踩到了薄慎言,也因此而猛然回神。
真的疯了。
这明明只是他和盛江河营造的一个谎言,他这个缔造者,怎么还当了真呢。
薄慎言看他犹豫,还动了动脚尖,忙拉着他的手,“宝贝?我们去医院吧?”
原嘉逸抬眼看看他,扯出一抹涩然的笑,“不去。”
“嘉嘉,你要是给盛澜捐献骨髓,等到他康复了,咱们薄家也就不欠他们盛家了,我们两个,真的就可以什么都不想,好好地在一起了。”
薄慎言眼里流露出恳求的情绪。
拜托你。
“我为什么要救他?他死了岂不是更好,这样你就再也想不起他了。”
等待原嘉逸点头的薄慎言惊怔地看着他。
面前这个人是原嘉逸?
这一瞬间,盛江河所说过的话竟争先恐后地涌入了薄慎言的脑海。
“原淼这对母子,一直贪恋荣华富贵。
他们巴不得我的澜澜快点死掉,然后他们好鸠占鹊巢,入主盛家。
是因为原淼把澜澜的妈妈从楼梯上推下来,我才一时迷了心智,做出了将人私囚起来惩罚的错事。
现在我知错了,可是却把嘉逸教育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都怪我。”
薄慎言满眼惊痛地看着他。
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你让我觉得好陌生。”
原嘉逸闻言笑了笑,“陌生吗?这才是我。”
薄慎言摇摇头,不肯相信。
他又伸开手臂环住了原嘉逸的腰身,脑袋埋在他颈窝,不住地摇头,“不会的,我的宝贝怎么会是那种人。”
明明连小狗的命都不忍心放弃,怎么会是盛江河说的那种人。
原嘉逸任凭他抱着,两手握拳垂在身体两侧,忍着眼泪和回抱他的欲望,仰头看屋顶。
“你救了趴下,你那么善良,是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不会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生气了,觉得我在意盛澜,对不对?”
薄慎言的声音轻颤着,仿佛是要掉下眼泪,倒和趴下被捡到那天的无助一般无二。
“趴下可是兰波格,”原嘉逸平复着呼吸,缓缓说道,“谁会把那么好那么贵的狗,随便丢弃到路边呢?”
“还偏偏被我,”他指指自己,“被我这个急需要用同情和怜悯营造人设的人捡到了呢?”
薄慎言还是摇头。
原嘉逸拍拍薄慎言的后背,踮脚凑近他耳畔。
“我可是做梦都在等这一天。”
“他终于快死了。”
“我也就是盛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
薄慎言抚摸着他后脑肿块的手指倏地一顿。
原嘉逸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极缓极慢地抬起手,推开薄慎言的拥抱。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