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有为/替身难为(12)
牛奶的温度不是特别高,但被打翻了淋到皮薄的腕骨处,还是烫得原嘉逸急喘了一声,恐惧大于疼痛。
他不安地眨动着睫毛,微凉的手指攀上薄慎言的手腕,想要摆脱他的桎梏,亦或是抚平他的愤怒。
“薄先生,”原嘉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一心想着讨好要钱,可又碍于盛澜的命令,不能让薄慎言心里太过舒坦,两下犯难,只能道歉,“对不起啊。”
青年小指上粘着的创口贴磨到了薄慎言的手背,他垂眸看去,黄褐色的布贴已经因为做饭而被濡湿,此时还零零星星地挂着一处奶渍,顺着削瘦的手腕看去,原嘉逸的额发和鼻尖上也沾着几滴牛奶,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我告诉过你不要到二楼来。”
薄慎言松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餐盘和面包。
“对不起啊薄先生,我忘记了,刚刚您开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看到薄慎言的情绪好转了一点,原嘉逸也急忙蹲下身子捡起奶杯,接过薄慎言递过来的盘子,“以后肯定不会了。”
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青年脚上的鞋子,薄慎言‘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卧室。
原嘉逸耸耸肩,用发凉的手背抵在被烫到的手腕上,一脸轻松地下了楼。
故意上楼来激怒薄慎言,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经常犯一些无伤大雅又惹人讨厌的错处,看起来并不是很难。
薄慎言的书房与卧室相邻,从卧室里的另一个门就可以进入书房。
他站在书架前翻看着盛澜的照片,脑海里却都是刚才满脸赔笑的青年的模样。
想起原嘉逸,指尖留下的面包和牛奶的香气似乎也立体了起来。
肚子也有点饿了。
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夜十点多了。
像原嘉逸这样刚毕业不久的小大夫,应该还在当住院医师,每天被患者和家属支来支去,应该也很累,好不容易在家的时间,肯定很早就休息了。
薄慎言想到这里,便蹑手蹑脚地开门下了楼。
客厅里的吊灯果然被关了,整个一楼漆黑一片,身后的浴室却传来阵阵水声。
他回头看去,门被关着,但有一缕淡光从门下透出来。
薄慎言走过去,轻轻转动门把手。
里面的人横放着手机,蹲在地上看视频,听到开门声吓了一跳,惊惶地抬头。
看到是他,又马上笑起来,“薄先生?”
薄慎言低头看他。
换了身白色卫衣的青年抱着一个粉紫色的大盆蹲在地上,正气喘吁吁地搓着衣裳。
“你在干什么?”侧头看着墙角的洗衣机,薄慎言指了一下,“怎么不用那个?”
“不了,谢谢薄先生,洗衣机有声音,怕吵到您休息,”原嘉逸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很快摇了摇头,又怕拒绝的话太伤人,笑道,“再说了,手洗的也干净些。”
薄慎言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半天没吭声。
原嘉逸继续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鼻梁上没有戴眼镜,只能努力地伸长脖子去看屏幕上的手术讲解。
发现薄慎言还没走,他又抬起头,“薄先生,饭菜温在锅里,想着等您忙完了有空的时候再下来吃。”
这是……台阶吗?
被青年不掺杂任何复杂情绪的浅色眼眸盯着,薄慎言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走进厨房,打开锅盖,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他食欲大开,里面的饭菜纹丝未动,似乎没有被吃过的痕迹,不禁诧异地回头,“你没吃?”
“吃啦。”原嘉逸指指料理台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盘,笑道。
那是……被他打翻的面包?
等等。
那尾指的创可贴颜色已经被水泡得发白。
薄慎言皱紧了眉头。
第11章
“你的手。”
薄慎言出言提醒,说完还是有点不放心,收紧浴袍的领口,大步朝他走去。
他身量极高,肩宽腿长,从另一头疾步走过来显得气势非凡,吓得原嘉逸连忙朝身后看了一眼,想要蹿到浴缸里去避险。
发懵之间,薄慎言已经走到了跟前,弯腰抓着他的手腕迫使他站起身来。
“薄先生,对不起。”
原嘉逸怕得不行,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又要像在盛家一样挨打,下意识就先道歉,可等了半天,手腕上也并未传来疼痛的感觉,反倒是越发轻柔地抓握。
“原来是胶布。”薄慎言低下头,认真细看之后,松开了他的手。
尾指上的伤口被用几层保鲜膜包裹着里面的创口贴,最后又用一层白色医用胶布缠在外面,任凭再凶猛的水流,都没办法在一时之间进入到伤口中。
“是啊,我怕伤口进了水,工作不方便。”
被人捏着手腕盯着指尖看个不停,原嘉逸有点害羞,偷偷地用着几分力气想要把手抽回来,说到自己的做法,语气里还隐约带着一丝小庆幸和小得意。
即便脸上贴着纱布,青年的面孔也仍旧漂亮极了。
睫毛漆黑浓密,因为主人的紧张心绪而有些微微发着抖,像是刚破茧飞不成直线的蝴蝶一样无助。
“只吃面包会不会饿?”
薄慎言凝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就把心里话温声问出了口。
听到他这么暖心的问题,原嘉逸惊诧地抬起头看他脸色,以为他是生了什么病,才会变成这样的态度。
“不,不饿,够用了。”
原嘉逸脱口而出,十分果断,此刻他只想抱着手机逃回到自己的小屋子里。
“陪我吃饭。”
“不要了吧。”
看到薄慎言出来,原嘉逸其实有点害怕,虽然在锅里给他热着饭菜,但他仍旧不敢与薄慎言有过多的接触和交流。
薄慎言脸色一沉。
当了二十几年说一不二的矜贵少爷,除了在娶盛澜的这件事上,他还没有被人拒绝过。
认识这小子不过几天,他就已经拒绝了自己好多次。
给他车他不要,让他用洗衣机他也不用,现在让他吃饭,他还是拒绝。
明明是那么不堪的身份,也做过那么多搬不上台面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他妈原淼的狼子野心,现在为什么还要又当又立呢?
“陪我吃饭,给你钱。”薄慎言弯起嘴唇,语气嘲讽。
话音刚落,原嘉逸就将手机迅速塞进口袋,趿着拖鞋朝厨房走去,“不知道薄先生您有没有忌口,葱蒜之类的我就都没加,做了两道小菜一道汤,红烧香菇和……嗯……鸡汁西兰花,还有番茄肥牛汤。”
经过门口的时候,薄慎言弯腰捡起一个卡在桌凳之间的橙子,拿到手里跟在原嘉逸的背后。
他看起来很累,声音低哑,初见时直挺的肩脊不见踪影,微微驼着背走在前面。
做了一天的手术,膝盖处冰冷僵硬,此时还能强撑着走过来,完全靠着一腔赚钱的信念。
原嘉逸戴好放在燃气灶边上的围裙,把锅里的饭菜端到餐桌上,规规矩矩地摆在薄慎言的面前,回身走到厨房去收拾料理台上的碗盘,奶杯不小心碰到瓷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急忙去看薄慎言的表情,却发现本该低头吃饭的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习惯了被人忽视,此时将自己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别人眼中,原嘉逸不由有点难堪。
他搓磨着围裙的边角,回望着薄慎言,手在料理台的下面扯掉尾指上的医用胶布丢进垃圾桶里,又慢慢地剥着紧紧缠绕的保鲜膜。
再轻微的动作,在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也会被无限放大。
薄慎言放下筷子,眼神不悦,“别拽了。”
“好。”
心虚地瞅了眼已经拽完了的手指,原嘉逸很快地应了一句。
“在那愣着干嘛?等我请你吃饭?”
原嘉逸灰溜溜地坐到桌前,给自己也盛了半碗饭,抄起筷子打量桌上的菜。
“加点饭。”
薄慎言看着他碗里那坨不到一半的米饭,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