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有为/替身难为(62)
对薄慎言的声音置若罔闻,原嘉逸垂着眼睛, 专心致志地用指尖去黏拿不起来的渣沫, 苍白的指腹被刺得流出血, 带着浅淡的指纹印在地板上。
他又抽纸来擦。
“行了,”薄慎言将药箱丢在桌面上,大步走过来拦住原嘉逸的动作, 把他扛在肩上丢进客厅的沙发,“给我好好坐在这里。”
薄慎言回到原嘉逸的卧室,抽了几十张纸巾在地面用力一撸,处理干净地板上的脏污,这才拎着药箱又走出来,单膝跪在原嘉逸身前,查看他的伤口。
“钱转给你了,不够跟我说,我给你上药,上完药你好好休息。”
“薄先生,我自己来。”
原嘉逸点点头谢过薄慎言,拿过他手中的东西,侧过身对着垃圾桶,麻利地处理起伤口。
被划伤的地方很多,原嘉逸一点一点地将双氧水倒在手臂上,看起来像是舍不得用一样谨慎小心。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心中郁结,他的眉头始终皱着,眼神也心不在焉。
“歪了。”
薄慎言推推垃圾桶,对上顺着原嘉逸手腕滑下的血水,担忧地看着他。
如非迫不得已,他实在不愿触及别人的私事。
尤其是不利于盛家。
原嘉逸的嘴唇还有些肿,从侧面看过去甚至有点滑稽。
那些痕迹都是他留下来的。
薄慎言抬起手,覆在原嘉逸颊边,“你总是被盛江河打吗?”
也许盛江河所树立的那些慈父形象真的都是伪装的。
奶奶的病是他看着盛澜躺在病床上为她献的骨髓,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原嘉逸脚踝上的伤,不会无缘无故地凭空出现。
他说的锁在床边,未必不是真的。
听到薄慎言这样问,原嘉逸捏着棉签的手指顿了一下,歪头看看他的眼睛,似乎在辨别他话里的可信度。
半晌,他才乖顺地摇摇头,抿着嘴唇笑,“没有,我就是想让薄先生多宠我一点,那伤都是我自己淘气弄的。”
不敢了。
“你说,我信你。”
薄慎言捏捏青年的耳垂,坐到沙发上环住他的肩膀。
“真的没有啦。”
原嘉逸温驯地顺着薄慎言的力道靠在他的肩头,弓起指节飞快地蹭去眼尾的水迹,“我就是太想要过好的生活了,以为抢了功劳,或者示弱,就可以被多喜欢一点。”
“对不起啊薄先生。”
他脸上的内疚情绪恰到好处,可薄慎言偏生就是看得见他浓重的悲伤。
“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
薄慎言把人按在自己腿上躺好,小心翼翼地帮他包好伤口,然后像哄睡婴儿一样,有节奏地浅浅拍打在原嘉逸的肩背上。
午后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刻,原嘉逸伸开腿,让双脚被阳光笼罩,嘴角弧度都变得惬意起来。
看他睡着,薄慎言整个身子向后靠,僵着被压麻的腿无奈地笑。
对原嘉逸方才的话心存疑惑,薄慎言结合着之前他在卧室里完全相反的哭喊,迟疑着掏出手机,点开联系人列表,迅速发了条短讯。
青年鼾声有点沉重,听上去呼吸都十分费力。
薄慎言忙放低了腿的高度,让原嘉逸睡得舒服些。
日光逐渐倾斜,照在原嘉逸的脸上,他不自觉地抬手想要挠挠被晒得发红的脖颈,却未能如愿。
将那只不老实的手按下,薄慎言擎着他的脑袋,让自己的腿解放一会儿,缓过劲儿来,才站起身把他横抱在怀里,动作轻缓地走回卧室。
还没等他给原嘉逸盖好被子,手机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薄慎言吓了一跳,忙按着口袋关上门回到书房。
“薄总怎么有兴趣查人了?”
沃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一如既往地讨打。
“别放屁。”
“喂,我这可是滥用职权帮你,不感谢我也别骂我吧?”
“多谢,沃,队。”薄慎言咬牙切齿地向他道谢,“能别废话了吗?”
“该说不说,你要查的这人真倍儿优秀。”
薄慎言勾勾嘴唇,那是自然。
“他压根儿没上几年学,竟然能考上八年临床本博,小学在渝城的一个镇上……我看看,上了三年,然后休学了两年,再上学就是在渝城主城区上了初中,期间又休学一年,后来换了个区,这回顺利了一点,三年高中安安稳稳,直接考进了华中大。”
“先发给我吧,”薄慎言顺手开了电脑,打开扬声器,“他母亲你能查到吗?”
“吸毒,暴力倾向,有案底的。”
薄慎言手指一顿。
和盛澜说的倒是一模一样。
原淼生了原嘉逸之后,整日耀武扬威地在盛家门前叫骂,最可怕的是,宋娇颜怀着二胎的时候,是原淼将她从楼梯上推了下去,导致她此生不能再受孕。
如果当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生出来,现在只比原嘉逸小个半岁不到。
他脚踝上的伤,也许真的像他后来说的那样,想要得到同情才说是盛江河弄的,其实是原淼?
毕竟一个人毒瘾发作时,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奥,她是一个叫盛江河的人的情妇,早年这个盛江河也在渝城,后来原嘉逸大二的时候,他们举家到了北城,做了点小生意,”沃泽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却像个只能吃到瓜皮的老年猹,“我的天,这原嘉逸岂不是盛江河的私生子?!”
薄慎言没空听他放屁,挪动鼠标查看他发来的文件。
“我堂堂北城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吃瓜的速度竟然没有你一个老态龙钟的小古板快?”
沃泽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还在那边不停地絮絮叨叨。
“你是要把所有私生子都当做薄慎容那个狗der一样对付?这原嘉逸挺惨的了,你就别搞他了……”
“卧槽,这个盛江河是你喜欢的那个小明星盛澜他爹?”
“这原嘉逸长得和盛澜几乎一模一样啊,连血……”
“沃队,湖西区德胜公园……”
电话那头传来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随后话筒传来被对讲机靠近而发出的自激啸叫,隐约伴随着沃泽的告别声。
“慎言,我先撤了!”
沃泽虽然话多,但面对职责所在毫不含糊,一个屁都来不及放完就已经挂了电话。
被挂断的屏幕慢慢熄灭。
薄慎言操控着鼠标,一点一点看着沃泽发来的文档。
估计他也还没查全就先给自己发了过来,剩下的疑问只能等到他出现场回来之后再解开了。
黑屏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薄慎言看也没看地就抬手接通,视线还停在原嘉逸抿着嘴笑得害羞的证件照上,“你好。”
“慎言,是我……”
盛澜的声音和原嘉逸如出一辙地沙哑,他向来柔弱惯了,此时听上去便要比原嘉逸还要可怜几分。
“……澜澜?”
许久没有听到的声音,让薄慎言停顿了一下,才别扭地叫出这两个字。
那头突然传来抢夺的声音,还混杂着盛澜的抽泣声,最后是宋娇颜拿到了电话。
“薄少爷,打扰您实属无奈,但是澜澜爸爸最近的身体情况您是知道的,他刚出院,需要疗养,我已经给他定了飞往瑞士的机票,我们下周就要去那边养病了,”宋娇颜停了一下,问道,“薄少爷,您在听吗?”
“在听,您说。”
薄慎言的目光描绘着电脑屏幕上的青涩少年,他竟然也和现在一样,连看镜头都会害羞。
“我们如果去瑞士,那么澜澜就没人照顾了……”
宋娇颜的声音充满试探。
“他不是有经纪人和助理?”
薄慎言滚动鼠标将图片放大,稀罕地盯着那圆润的小唇珠。
几个小时没亲,都快忘了那小东西的味道了。
他刚想要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盛澜恼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