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65)
徐明海此刻顾不得一边打滚狂怒的姜小勇,蹲下身赶紧把秋实抱进怀里。
夕阳西下,在一片荒烟蔓草中。失而复得的拥抱让秋实觉得像是置身于小时候的梦里。这是俩人最后一次并肩作战铲奸除恶,从此便可以浪迹天涯,笑傲此生无厌倦。
可惜,徐明海率先带头打破气氛:“那傻逼动你哪儿了?!”
没等秋实开口,姜小勇捂着胳膊开始嚎丧:“操你们大爷的!我动他什么了?!是他带我来的这儿的,话还没说两句,抽冷子就他妈拿砖给我开了瓢!我操!这你妈逼这是什么世道?我要报警!!!”
耍流氓的头回吃了亏,郁卒之情简直冲破天际。
嗯……情况似乎和徐明海稍微想得有些出入。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果子清澈的眼里透出些许心虚。
“你他妈还有脸要报警?”徐明海索性三百六度无死角地护犊子,“你一个局子里挂了号儿的臭流氓,光天化日跟踪我品学兼优的弟弟一路从学校到这里,分明是想寻仇杀人。姓姜的,这回你甭想能善了。”
“操,我杀人?我看是你俩要杀我!”姜小勇顶着一脸血骂道,“这小逼崽子搞我女人!我就想吓唬吓唬他而已!”
“想?”徐明海比流氓还不讲理,“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秋实说:“他带着刀来的。”
徐明海皱眉:“什么刀?”
“弹簧刀,刚才掉那边草里了。”秋实说。
徐明海点头:“成,凶器有了。”然后又抬手轻轻碰了碰秋实脸颊,咬牙道,“伤也明明白白在这儿了。齐活。”
“那是我俩后来打起来误伤的!我他妈根本没敢下狠手!要不你弟能就伤这么轻?”姜小勇大喊大叫,语调里全是委屈。
“那我还该谢谢你了?”徐明海冷笑,“姜小勇,知道未成年杀人不犯法吗?以后再想欺负孩子的时候记住这句话。别以为谁都是怂的,不敢跟你玩命儿。还有,冤有头债有主,跟于紫处对象的人是我。”
秋实忍不住?了一下徐明海,徐明海安慰地拍了拍他,继续说:“人家姑娘不乐意跟你好了,再跟谁谈恋爱都不归你管。强取豪夺,你他妈当你是薛蟠啊?再者,我跟于紫已经断了。我俩既没搞也没睡,连啵儿都没打。你信就信,不信等你伤好了来找我。我就住纸鸢胡同,你只要问徐明海是谁,街坊都认识。”
徐明海正说着,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明海望去,是小七叔带着几个片儿警到了。
“行啊!小海,你小七叔还担心你和果子。没想到这流氓被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擒获了!回头所儿里分你面锦旗:捍卫正义!”
“不是,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您明察啊!”姜小勇躺在地上扯着脖子喊,“我这脑袋都开花儿了,膀子也掉了,我才是受害者!”
“得了吧,有长成您这模样儿的受害者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底儿。宣武那片儿谁不久闻您的大名儿啊?天天招猫递狗,打架斗殴。现如今居然跑我们西城的地界儿来祸害人了,胆儿够肥的啊?姜小勇。”
“警察叔叔我错了,我顶多算是被爱情冲了头脑,跟俩小兄弟争风吃醋……”姜小勇没料到人家门儿清,只红着眼睛求饶,“您要不,要不先把我送医院去再教育我吧,我这膀子还打算要呢。”
徐明海搭茬:“叔儿,果子说那边还有凶器呢!”
小七忙过去弯腰找了一遍,然后戴上手套把弹簧刀拾了起来。
“行,姜大爷,咱先送您奔医院,然后再结您这个持刀伤人案。”小七示意同事把要死要活的人架起来,然后问秋实,“果子,伤得怎么样?要不一起去医院?”
秋实摇了摇头,看了眼徐明海。
“果子伤得不重,就是有点吓着了。”徐明海接过话来,“叔儿,您先忙您的。我陪果子去卫生站看看,明儿再去所儿里找您去把该补的手续补全。”
商量好后,几个片儿警就把人带走了。
“回家吗?” 徐明海扶起秋实。
秋实低头小声说:“我现在回家不得吓着我妈?”
“那你就不怕吓着我?”徐明海没好气儿,“赤手空拳跟人玩儿自由搏击,出息大了。”
秋实看了徐明海一眼,没说话,掸了掸身上的浮土,转身沿着烂尾楼的台阶慢慢往上走去。徐明海也没吱声,只紧跟着他。
俩人最后肩并肩一起坐到五楼未封的阳台上,双腿悬空,迎着热热的风,看着远处蚂蚁一样汹涌的人群。
徐明海一肚子先是结成冰,现在又化成了水,在心里荡漾了半天才说:“怎么上来就开人瓢。”
“我那是吓傻了,正当防卫。”秋实咬嘴唇,“可能……稍微有点儿防卫过当。”
徐明海:“说实话。”
秋实:“这几天心里憋得难受,谁知道一下车就碰上找茬的。看他虚张声势的样子不顺眼,正好撒火。”
“这也就是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乱拳打死了老师傅。”徐明海叹气,“干嘛不跟他把事儿说清楚?拖上个一时半刻,等他找上门来,咱合伙弄他个瓮中捉鳖,干净利索。”
“人在明,你在暗,”秋实轻哼,“左一笔右一笔的风流债。个个都去找你,你还不成了筛子?我如今活着就替你挡一挡;要是死了,你也就不用老躲着我了,干净利索。”
徐明海被噎得想从五楼跳下去。
半晌,秋实假装不经意问起:“你和于紫……真的连啵儿都没打啊?”
“这有什么可骗人的,”徐明海自嘲,“您脸蛋儿上那天还落着个香呢。我是羊肉没吃到,白惹一身骚。”
“不是你说她要胸有胸,要屁股又屁股吗?”秋实酸不溜秋地问,“跟她在一块儿不丢人。”
徐明海沉默了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气,抬手拨开秋实额前被汗浸湿的头发:“果子,咱打小儿受的就是集体主义教育,讲究的是整齐划一按部就班随大流儿。冷不丁的,你突然喊我说要一起做个异类,我当然会排斥,会害怕。”
秋实听了蜷起身子,深深低下头去,同时露出白皙的后颈,准备去迎接又一次的刀割似的拒绝。
“但刚才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怕极了,怕得简直快疯了。要不是那孙子闪得快,没准儿我真能一棍子给他敲死。这两种怕一比,头一种就显得没那么吓人了。”
徐明海话里的弦外之音让秋实立刻仰起头颅,脸上的表情像是被抽干水份的庄稼地,久旱逢霖。
“哥,”秋实怔怔地看着徐明海,“说真的,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你我把好吃好玩的的都给你?”徐明海开始反攻倒算,“小时候为了你,我挨了我妈多少顿打;长大了,天天白龙马一样驮着你上学下学。合着你都忘了?”
“那,能把喜欢变成爱吗?”秋实问得傻里傻气。
“你能不能别这么琼瑶?”徐明海捂着脸,露出被酸倒牙的表情。
秋实伸手就去掐徐明海的腰。
“哎呦,痒痒……”徐明海打闹间怕伤到人,只一个劲儿地告饶。
气氛渐渐轻松起来,俩人又回到了平日的相处模式。
“哥,”秋实鼓起勇气开口问,“那天我亲你,其实不恶心吧?”
徐明海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感觉?”秋实好奇。
徐明海挑眉问:“秋大夫今儿坐堂问诊啊?”
“告诉我吧,”秋实故意添油加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啵儿人,结果除了个大耳刮子什么都落着。晚上回去疼了好久,第二天上课都听不清老师说什么。”
“……”徐明海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我居然使了那么大劲?不能够吧。要不你抽回来得了。那天看电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是憋着要抽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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