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桃七血案2:桃色陷阱(12)
“噢,饶了我吧。”利维哀号起来。
“弗蒙街体验”是一条步行街,拥有全世界最大的天幕屏,天幕屏呈拱形,架在顶部九十英尺高处,笼罩着整整五个街区。时间尚早,灯光秀与乐队表演尚未开始,不过街上熙熙攘攘全是游客,喝酒的、购物的、打望的——是个甩掉尾巴的绝佳地方。
利维在人海中追逐那女孩,他躲过游人,躲开跳霹雳舞、街头魔术师,还有表演其他奇技淫巧的艺人。扩声器传出轰鸣的音乐声、人们激动地呐喊欢呼、头顶上玩溜索的人呼啸而过——这里处处都令人分心。女孩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绕着纪念品店和愈发密集的人群曲折奔跑。利维集中了全部注意力才没把她跟丢。他心跳如鼓,喘气喘得肺里烧灼。
跑过两个街区,他的电话响了。
“这真——不是——时候。”利维上气接下气,却并没减下速度。
“告诉我你在哪儿就行,我好带着支援过来。”玛汀说。
“弗街,第四街方向。”他直接就挂断了电话,玛汀不会拘这点小节的。
他们终于从弗蒙街体验的另一头出来时,利维已经疲惫不堪。他心肺耐力是好,但也全速跑超过半英里的路也是够呛。
幸好那女孩也并非不知疲惫,她跑过“疯子伊利的西村名店[3]”便慢了下来,然后向右拐入一条小巷。利维跟了上去,作最后冲刺。
谢天谢地,这是条死路。
女孩发现自己被困住了,不甘心地大叫出声。利维听到了这声喊叫,跌跌撞撞在离她约二十英尺处停下。他手扶住胯,止不住喘着气。远处传来警笛长鸣。
女孩转身面朝他,双手握拳举起,摆出迎战的姿势。利维心不在焉地想:这姿势倒不算太差。
他张开双手,亮出警徽,说道:“我不会伤害你,我是一名警官。”
她的神情更凝重了。看得出来,警官身份对她来讲不是什么定心丸。
由于不再你追我赶,利维得以近距离打量她。她的年纪倒是和他最初设想的一样小,十五岁,至多十六——并非是因为新陈代谢太快才这么瘦,而是因为吃不上饱饭。她身上的衣物虽整洁,却破旧且并不合身;脚上的旧帆布鞋用胶布固定在一起,经过这场激烈追逐已经松脱,而且她的手指甲里还有污垢。
一辆警车驶入巷口后刹住了,又倒了些回去。警车上跳下两名制服警员。
利维临时起意,挥手示意警员离开,指示他们回车上去灭掉警灯、关掉警笛。这之后,他转过身来对女孩说:“你没有惹上麻烦,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她没有放低拳头。“谈什么?”
“我是凶杀组的警探。今天你刷的那张信用卡,持卡人在周六晚上被谋杀了。”
女孩眼睛都瞪圆了,她将手放到身侧,“我没有杀他!”话里带着惊恐的意味。
“这我知道,我没有要起诉你什么,你也没有被逮捕。我就是想和你谈个几分钟。我们能先坐下吗?”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他们穿过马路,最后坐到了公交站的凳子上。利维脱下外套,松了松领带;他浑身是汗,还有些晕乎,毕竟跑了一路,天气又热得可怕。要是有瓶水能让他灌下去,要他做什么都成。
“你叫什么呢?”他问道。
“阿德里安娜。阿德里安娜·维拉斯格斯。”
“我叫利维·艾布拉姆斯。”他伸出手来,女孩顿了一下才伸手握住。“你不是维加斯本地的,对吧?”
她摇了摇头,盯着放在膝上紧握成拳的手。“雷诺[4]的。”
“你多大了?”
“十八。”她说着,心虚地瞥了利维一眼。
利维挑起一边眉毛。
“十六。”她嘀咕道。
“你父母知道你跑到这儿来了吗?”他已经预料到回答会是什么了。
“没有父母。”
细想她缩起的身子、防备的姿态、从餐馆逃走时的敏捷,以及黑眼睛里的惊恐,利维问道:“寄养家庭?”
她瑟缩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妄图掩饰。利维叹了口气,他不喜欢在这样的事上猜对。
“那张信用卡的持卡人叫史蒂芬·汉斯莱,他是周六晚上死去的,他的钱包、手机,还有些其他值钱物品被偷了。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找到的吗?”
“我没有都找到!就……就只有信用卡。摆在人行道上。”
“哪里?”
她给了个市中心的位置,既不在米拉奇酒店附近,也不是黛安娜·科斯塔斯从酒店到家会经过的地方。她说话时坐立不安,绞着手指,且从未看向他的眼睛。明摆是在说谎。
她不信任他,也没感到安全。她凭什么要讲实话呢?一个离家出走的流浪儿,一举一动间暗示了她有着怎样的过去,被这个陌生的男警察追着穿越了半个区,她才不可能向他说实话。
“阿德里安娜——”
“我会坐牢吗?”她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不该拿这张卡,我知道这不对。我——我就是很饿很饿,就是想好好洗次澡。”
那倒是解释了汽车旅馆的那笔帐。“你不会坐牢的,”利维说,“我会跟他家人和地检署把情况说清楚的。我保证事情会解决好的。”他又温柔地补充道:“但你要明白,我不能让你继续流浪街头,好吗?”
她将双唇抿紧,直盯着双手看。泪水漫上眼眶,她说道:“求你别送我回去。”
利维抬头看向玛汀——她在半个街区外,密切关注着他们。利维向她点头,示意她过来,然后说道:“也许你可以和我还有我的搭档一起回分局。我们有个认识的人,大概能帮到你。”
一小时后,利维将阿德里安娜安置在一间舒适的询问室,并备上从自动售卖机买来一瓶汽水和一些零食。之后他让玛汀陪着她,自己则去大办公室等娜塔莎·斯通。
娜塔莎和利维有着多年的深厚交情,她是维加斯警局警员援助计划的咨询师。利维在今年早些时候射杀了人质危机的嫌犯后,便是她做的心理辅导。处理阿德里安娜这样棘手的情况,除了娜塔莎,他信不过别人。
确切来说,这不是娜塔莎的份内之事,不过她也没因为被叫来加班而恼火;向利维打招呼时,她像平时一样周身散发着平静、友善的能量。她苍白的皮肤上布满雀斑,蓬松的红褐色头发披在肩上。
“抱歉在下班时间把你叫来,”利维说,“我知道你已经不做受害者权益计划的工作了。”
她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胳膊。“我是社会工作者,利维。我会一直维护受害者的权益。”
“我只是不太确定这个事该咋办。我查了她的经历,雷诺市的寄养系统里有她的名字。失踪三个月了。更多细节没追问,但我怀疑她受了虐待——身体上的,可能是性侵。
“按道理,应该把她送回雷诺。”不等利维反对,娜塔莎举起一只手来。“但在有虐待指控的情况下,我显然不会这么做。我还是有些手段的,懂得怎么钻系统的空子。我可以想办法让她暂时留在维加斯,我们争取利用这段时间里来寻个长久的方案,好保证她的安全。
利维长舒一口气。 “太谢谢你了。真得非常感谢。”
他把娜塔莎带到询问室,百叶窗叶片打开,透过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阿德里安娜和玛汀。娜塔莎悄悄进屋,和玛汀稍稍交谈几句后便坐在阿德里安娜的对面。玛汀则离开房间来到走廊,站到了利维边上。
没过五分钟,阿德里安娜便放松了下来,像个正常的青少年一样笑着说个不停。
“娜塔莎怎么做到的?”利维问。
“她擅长和人打交道。”玛汀抬头看他。“阿德里安娜对你撒谎了,你清楚吧?”
“我清楚,但我要是追着问,就什么都别想问出来了。我想,要是我们表现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帮她摆脱困境,跟她保证不会指控她,她可能会愿意多透露点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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