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月(86)
对方性别男,年龄二十六,姓梁,叫梁洲,看上去不比江明月大多少,但气质成熟,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江明月跟着徐盈玉来,带着梁洲的也是梁洲的妈妈,席间气氛由他调节,一直很融洽,女士们脸上一直都有笑容,不像越仲山,多数时候都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
江明月很快意识到,他又在拿人跟越仲山比较,又转念想,觉得可能这就是无法避免的。
无论好坏,前任都是一支标杆,立在那里,再找新人的时候,长处要比,短处要避。
说相亲,看着也没那么正式,太太们聊得多,没怎么生硬地撮合江明月和梁洲,意思可能就是让他们先认识一下。
江明月知道,徐盈玉把他不急着找的话听进去了,但也不可能一直由着他神思不属,按长辈们的经验,就是要用新人来忘却旧人。
在包厢里待的时间长,江明月起身去卫生间,出门几步,梁洲在后面叫他:“我也去。”
江明月停下来等他,到了卫生间,他只洗手,梁洲也打开水龙头。
“你可能没看出来,我本来不愿意来。”梁洲等他洗完手,跟着关掉水龙头,“但我看出来了,你是很不愿意。”
江明月本来没觉得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一时间也有些尴尬,梁洲摆了摆手,从包厢里出来以后就冷淡了不少的脸上重新有了点笑意:“是因为我看你比较多,我妈她们肯定没发现,你别紧张。”
“我确实还没有这个打算。”见他开诚布公,这里没有长辈,江明月也愿意实话实说,“你也……”
“可我来了以后没后悔。”梁洲没让他把客套的话说完,很坦然地看着江明月,“你挺合我眼缘的。我觉得咱们可以试试,先从朋友做起,互相了解。”
“我还在办离婚。”
“越仲山。”梁洲低头认真地看他,尽力传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介意。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哪个人没有几段感情经历?结过婚也一样,没什么低人一等的。”
江明月听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解释,只说:“我目前还在念书,剩余的精力大概只够集中在办离婚上,无奈家里人比较着急,才会……”
梁洲点点头:“我知道。徐阿姨其实不是着急让你找对象,是怕你一次感情不顺,就失去信心,只想让你先走出来。这我也能理解,认识新的人,进入新的圈子,确实是放松心情的好方法,只是一开始不能直接谈感情,这会给你自己带来很大的压力,也难免给对方不负责任的印象。”
江明月轻叹口气,最后默认般点了点头。
好在梁洲说完就走了,没有再等着跟他一起回包厢。
要是这么同进同出一次,徐盈玉估计会以为他们真的相处得不错,江明月一个不查,就被她安排第二次见面。
这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出去上车的时候,越仲山站在不远处叫他。
徐盈玉停下上车的动作,不过只是看了一眼,就钻进车里。
江明月愣了愣,跟徐盈玉说等一等,向越仲山走过去。
他心里莫名紧张,意识到越仲山没那么巧看到他和梁洲,接着又意识到,就算看到,也没什么。
紧张就换成了另外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今天的天阴着,风大,越仲山头发有些乱,大概是等了一会儿,刚才他们在酒店门口互相道别,是用了不少时间。
他看上去有话要说,不见面的时候,江明月可以不接他的电话,也不收他的微信消息,但两个人毕竟不是结了仇,甚至可以说感情仍在,就没有在外面碰上还一句话不听人说的道理。
所以越仲山提出让徐盈玉先回去,随后他送江明月,江明月同意了。
江明月跟他到车上,发现越仲山没带司机,就问:“你一个人来吃饭?”
“临时抓司机挡酒,叫人送他回去了。”
“你喝了没有?”
“喝了几杯。”越仲山说,“我不开,等人过来。正好咱们先说说话。”
江明月低头捏了捏手指,说:“早知道你喝了酒,我就走了。”
“又没有喝醉。”越仲山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江明月,目光柔和,连带着声音也低了,“你以前都不嫌弃我。”
江明月转脸看他一眼,由转回去,视线落在挡风玻璃上:“协议都弄好了,你答应我会配合,为什么一直都不签?”
越仲山道:“你也一直没催我。过年给你打电话都不接,你没有求人的自觉,现在来怪我。”
“我是跟你离婚,不是求你办事。”
“都一样。”越仲山说,“你以为我有多愿意?”
江明月不想胡搅蛮缠,这话绕进去就出不来,所以没应声。
越仲山似乎猜到他打的什么主意:“你觉得起诉就能离?”
江明月还是不说话,但表情明显变了变,越仲山道:
“起诉离婚要有感情破裂的证据,不是说一句不想过就会判离,我,越仲山,一没有酗酒赌博的不良嗜好,二不家暴,三无出轨行为,没有任何损害家庭的行为,我们分居也还不到半年,如果上法庭,我的态度是坚决不想离,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我都可以改,这样法院是不会判离的。”
江明月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从他嘴里理直气壮地说出来,还是被气得眼睛都瞪圆:“你的意思是我就离不了?”
“不会离不了,我的意思是第一次上诉应该不判离。”越仲山好像一个普法志愿者,不紧不慢,“但如果你坚持,等个半年一年再起诉,决心坚定,法院也不会一直那么死板。”
“就算我有人脉、有关系,但毕竟法院不是我开的,海城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那么大一个江家。如果你铁了心不跟我过,退一万步说,就算法院两次三次都不判,可你不回家,我连你的面都见不着,跟离婚又有什么两样?”
江明月磕磕绊绊地说:“你都懂这个,那你为什么不同意协议离婚?”
“因为我就是想吊着你,我不痛快,难道你就能有那么轻松?我这边字一签,再跟着你把证一领,你潇潇洒洒地走了,留下我像一条狗,凭什么?”
江明月愣住了。
越仲山的表情从始至终都那么平静,好像两个人在聊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也一直是侧过身对着江明月的姿势,说完以后,看着江明月好一会儿,声音低了一个度,神情黯淡下去:“你是这么想的吧,我拖着你,是因为不甘心,不想让你好过。”
“在你心里,我就有这么坏?我就是舍不得你,你能明白吗?我知道这回完了就是真完了,我舍不得,我不敢,江明月,我也想过结束以后重新开始,可那种可能性大吗?你说了分开,就是真的不想要我了,我不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天色不早了,两个人坐在车里,光线不是十分明亮,但距离近,所以还不至于看不清彼此。
越仲山的表情称得上是低三下四,江明月被他态度几变弄得心神大乱,心脏砰砰地跳,仍是没有说话。
越仲山靠过来一些,他观察着江明月的态度,似乎随时准备停下来,但江明月一直没给反应,他就握住了江明月的手,上身前倾,两个人挨得更近。
“你的手过敏,我发现了。”越仲山说,“最开始那两天就发现了,可我不知道你在实验室洗东西,加上那时候我还误会你,所以不愿意在嘴上关心你,怕你,怕你看不起我,这是我的错,我太幼稚。后来我让人把家里的洗涤剂都换了,你每天擦药吃药我也知道,还拍了照片去问人,听人说那个就管用才放心,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实验室洗东西,等江明楷去找你老师我才……当时没多问一句,我后悔死了,我……”
江明月摇摇头:“我没有真的怪你这个。你也会有伤心、难过、身体上不舒服的时候,难道我就能每一次都注意到?你够关心我了。上次是我说气话,一口气把有的没的都说了,我说我们没办法再在一起,其实跟这个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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