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对象是敌队宿敌[电竞](28)
楚别夏皱着眉弓身,只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昨晚没怎么吃晚饭,凌晨满打满算也只睡了两三个小时,早上起来匆匆去经理办公室,只垫了杯速溶的豆浆。
……后悔。
蜷缩在被子里,楚别夏心里不由得这样想。
他有点疼懵了,却依然深知,这会儿的后悔没有半点用。
这会儿很痛……下次还敢。
止痛药渐渐起效后,楚别夏缓过神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枕巾上也有被生理性泪水打湿的痕迹。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起床,去吃一点东西,至少做做样子,哄一下自己闹脾气的胃……但楚别夏现在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哪怕是被查出胃病之后,明明要遵医嘱,可是他一年到头来,能吃早饭的日子屈指可数。
有些时候是因为习惯而彻底忘了,有些时候,单纯的就是没有胃口。
反正疼就疼一下,吃个药,忍忍就过去了。
楚别夏对自己,向来很不上心。
上一次长久的吃早饭……好像还是在高中的时候。
——高中,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谈恋爱的时候。
楚别夏拉了一下被角,不知为何,就突然回忆起那时候的事。
连带着,似乎也闻到了,从回忆里传来的、早餐的味道。
那时候的男朋友每天给他变着花样带早饭。江南庭在一中和附中的正中间,他们每天早上,都在江南庭旁边见一面,再分别去上学。
楚别夏收获的,有时候是样式特别丑的小笼包,有时候是鸡蛋吐黄了的三明治……卖相一般,但味道一直都不错。
男朋友一开始还谎称是家里煮饭的阿姨做的,最后还是在楚别夏的目光里败下阵来,承认是他自己做的。
那天早上,他们交换了第一个带着豆浆味儿的、浅尝辄止的吻。
第22章
楚别夏忽然睁开眼睛。
本来就没能酝酿出来的睡意,被刚刚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画面截断。
寝室里拉着遮光帘,让大脑有些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楚别夏在黑暗里安安静静睁了好一会儿眼睛,目光没什么焦距。
“咚——”沉重悠扬的钟声响了十下。
直到楼下传来隐约的、钟表整点报时的声音,楚别夏才动了动。
他抬手按开床头的夜灯,眼底映出一簇不算明亮的橙黄灯焰。
目光在夜灯旁的褪黑素上犹豫了一下,楚别夏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取,他拉着被子裹在肩头,被角处探出略显纤瘦的手腕,指尖懒懒勾开抽屉。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部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触屏手机,拍拍屏幕,又长按电源键。
手机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毫无反应。
“……又没电了。”楚别夏闷声自语,“不是昨天才充的电……”
嘴上这么说着,但楚别夏心里对这个老爷爷手机也没什么期望。
手机出厂到现在应该没过六年,是他中考完后,父母奖励他的礼物。
高二的时候成绩有些下滑,还没捂热乎的手机就被没收了两年,直到高考后,才在楚别夏的提醒下,被他妈妈从某个积灰的箱底翻出来还给他。
电子产品娇气,两年没人用而已,整部手机就已经老化到了充电两小时、通话五分钟的地步。
父母得知以后,又准备以“奖励高考”的名义,想给他买一部新手机,然而接通电话的时候,楚别夏已经拿着这部老爷爷手机,坐上了前往沪市的飞机。
后来,就是少年迟来的叛逆期。
……
楚别夏抿唇,手指勾住挂在床头的梯形口数据线给老爷爷手机充上电,翻了个身,从床头摸到自己现在常用的手机。
插上耳机,他点开音乐播放器,继续播放上一次未完的歌单。
歌单来自一个名字古怪的音乐人,叫“我精神状态很好啊@mentality”,虽然名字听起来不太正常,但楚别夏想,搞音乐的人大抵都如此。
“精神状态很好”的主页里都是各种钢琴曲。有翻弹,也有自作曲和即兴,风格各异,从影视和二次元燃曲到温和哀伤的配乐,涉猎甚广。
其实从演奏的技艺上讲,“mentality”在一众专业钢琴家里并不算突出,听得出来是技术比较高的业余爱好者,但楚别夏依然只关注了这个人。
定了个六十分钟的定时停止播放后,楚别夏才按下开始。
把手机推远,楚别夏收回胳膊,拉了拉被角,半蜷缩着,微微低头闭眼。
耳机里传来钢琴的第一声轻唤。
那一道声音后并不干净,周围有沙沙的生活音。有空旷大厅的脚步,有听不清的外语窸窣交流声,有大门被推开又合拢的吱呀声……
而琴声就融在里面,从第一个音之后变得细密地织在一起,像一对柔软的、灵动的翅膀,遥遥地向彼方扇了一下、又一下。
@mentality的所有曲子,都是这种“粗制滥造”的录音环境,听得出来,他只是随便路过了什么地方,看见了或新或旧的琴,于是随意地录了一首。
这是大约两年前,楚别夏意外淘到的音乐人,从那天起,他就有了新的助眠药物。
一如往常,楚别夏沉进琴声里,沉进了另一个人路过的世界……沉入梦境。
-
楚别夏清楚自己在做梦。
耳边是年轻的少年们喧嚣的声音,他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被不小心碰得踉跄。
“不好意思啊同学!”
撞了他的人回头道歉,但那人面目模糊,楚别夏只看得清,周围来往的学生们,有的穿着附中的蓝白运动装校服,也有人穿着一中的中山装校服。
低头,还有自己怀里抱着的、自印的蓝皮书。
楚别夏忽然就想起,这是某个周末竞赛补习后的傍晚。
一中和附中曾经一起办过一个学期的“竞赛提升讲座”,每周六,一整天,地点定在一中多功能阶梯教室。
……怎么连梦里都在学习。
楚别夏无声叹了口气,就连肩膀也被沉重的书包压低了些,他不太熟练地推了一下架在,抱紧怀里的书,随着人流向外走去。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带着空旷回音的琴声。
楚别夏陡地停下脚步。
再回过神,他已经逆着人流,一点点穿过连廊,拐进了另一栋过分安静的教学楼。
那是一中的文体楼,走廊最深处,琴声从紧闭的音乐教室里传来。
楚别夏知道那间音乐教室,已经装修了一整个学期,乱糟糟的,没有投入使用。
属于二十岁楚别夏的记忆渐渐散去,他忽然又变回了十五岁秋天的那个楚别夏,好奇地循声走过去。
音乐教室的门上着锁,门上仅有的狭小的窗户,还没有撕开白纸的保护膜,除此以外,只有教室侧面,那扇高约一米八的窗户。
楚别夏完全没有考虑过扒着窗户,跳起来往进看到选项,只是安安静静站在门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里的录音机。
音乐教室的窗户朝西,夕阳透过高窗,在对面半边墨绿、半边雪白的走廊上,印了个端方的章。
夕阳西斜,那块正方的“章子”渐渐歪成平行四边形,琴声从舒缓过渡到激昂,又从激昂到某个戛然而止的断奏,再响起后,归于怅然的沉寂。
余音散尽,教室里,琴盖咔哒被合上的声音响起,画上句号。
紧接着,里面一阵叮铃桄榔的兵荒马乱,楚别夏恍然惊醒,转身正要离开,忽然感觉余光里的夕阳被遮了大半。
他忽然回头。
那扇只有光流过的高窗上,穿着附中校服的少年飞鹰一般落在窗框,一只手单肩挎着重量敷衍的书包,另一只手松松扶着玻璃。
少年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甚至脚下一滑。
幸而,这位钢琴家还是轻巧矫健地稳稳落了地。
那是他和段骋雪的第二次见面。
楚别夏看见在竞赛课上睡觉的“附中学神”拍了拍掌心的白墙灰,笑着向自己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