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51)
琳达这次迅速地让开了一步,把江田让了出来。
格雷走上前, 左手沾了些自己的唾液抹到江田的伤口上,随后脱下自己的衣服将他裹起来,再单膝蹲到地上,用右手抬起江田的下巴,直视着他有些茫然的黑色眼睛缓慢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只是参加了一个无聊的酒会,最后站在一边喝多了,记住了吗?”
江田对着他的眼睛迷茫地点了点头,随后捂住头,闭着眼睛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就靠在椅背上不动了。
迟筵担心地走上前去查看友人的状况,此时江田脖子上的那个伤口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红痕。他的脸红扑扑的,靠在椅背上像是陷入了沉睡,一副酒醉的模样。
他今天晚上的确沾了酒精,而现在他的潜意识让他相信自己已经喝醉了,并相应地做出了真的喝醉了的反应,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样。
迟筵尝试着把友人扶起来,但是江田比他还要高一些,现在就像没骨头一样完全倒在椅子上,四处不着力,他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站在一旁的格雷见状直接一弯腰轻松地把江田扛了起来,并用另一只手打手势示意迟筵跟上。血族的力量的确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比拟的。
“他的伤口怎么那么快就好了?是没事了吗?”迟筵急追上去问道。
“高等血族的体液都有使伤口愈合的功效。”格雷简单地解释着,并用蓝色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我想您应该深有体会,毕竟亲王殿下的体液应该比我的更奏效才对。”
迟筵一愣,想起了那个血族两次吸完自己的血后都会细致地在齿痕附近舔舐。原来是因为这样,他是在帮自己愈合伤口。
“抱歉,我还想问一个问题,有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子也是和我一起过来的,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迟筵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艾米丽的情况。
“她应该是自愿参加的。”格雷毫无感情地回道,“而且您应该记得,殿下只同意您额外带一位猎物离开。”
迟筵不说话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和那位亲王殿下所作的约定,不禁有些紧张——不知道那位殿下的进食频率如何,食欲强不强,他要是一天要吃三顿饭加夜宵,顿顿都要吸他的血怎么办?他想向格雷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又没有开口的勇气。
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说过他想要他的血的时候就会派人来接他。
格雷带他们上了一辆样式普通不太起眼的黑色汽车,迟筵想起这应该就是自己那日在汉堡店门外看到的车。不知道格雷那天去汉堡店做什么,难道那也是血族的一个据点,卖给人类汉堡,卖给血族血液?这个想象让迟筵感到毛骨悚然。
车子驶出庄园范围内后手机就接收到了信号。
一连串的信息跳了出来,有一些是日常来自同学好友以及各种群里的信息,还有来自叶迎之的信息。
他在十点零三分左右连续发了三四条信息,都是在问“回来了吗?”“宴会怎么样?玩得还高兴吗?”等问题,大概看迟筵一直没有回复,三四分钟后就不再发消息了,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晚上十点零七分。
迟筵拿着手机的手顿了顿,思忖片刻后还是没有回复对方。经历了这样的事,他现在完全没有与人交流的心情。
格雷将两人送到了宿舍楼下,在格雷帮助下迟筵努力地把江田架起来,扶到了他自己的房门前,摸出他裤兜里的房卡开了门,再将友人放到床上,替对方脱掉鞋子和外衣并盖好被子。
他最后看了江田熟睡的脸一眼才关好门离去。
但愿他真的只是像喝醉了那样,睡一觉就没事了。
随后迟筵回到自己位于四楼的房间,他把门锁得严严实实的,确保外面的人不能轻易破门而入,又将窗子牢牢关上,现在只是想到他的邻居是一只吸血鬼他就感到不寒而栗。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屋子中间,先是将那件黑色大衣脱下来扔到一边,再将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衣脱下来直接扔到垃圾桶里,他又不会缝扣子,被扯成这样大概也穿不了了。随后便蹬掉鞋子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用被子裹进自己,面对众多吸血鬼时强自撑出来的镇定终于完全破碎,他感到浑身发抖,身上的寒意一股股地向上涌。
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至少在他完成和那个血族亲王的约定之前。
有那么一刻,迟筵只想不管不顾地买机票回国,不管这面进行到一半的课程也不管学校交换项目的种种规定,哪怕他因此被自己学校退学或是处分或是延毕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能躲这些怪物远远的就好。
但他很快就又冷静下来,躲避永远都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况且这么多外在因素和规则都制约着他无法简单地逃走。
他想到找警察,这里的警察会相信他的话吗?会管这件事吗?更甚者……执法队伍中会不会本来就混迹着吸血鬼,甚至是其中的高层?他没有忘记这场宴会就是以名声赫赫的普瑞斯公司的名义举办的。
这些怪物披着和人类无异的外皮,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混迹在人类社会之中,甚至凭借更悠久的寿命、更长久的经营、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族群式的运作而利用人类社会的规则为自己谋取有利地位。
就在这时迟筵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了他各种混乱无序的念头。他拿起来一看,来电人是叶迎之。他刚才又给迟筵发了几条消息,但是迟筵都没有看到,自然也就没有回复。
虽然已经感到身心俱疲,但是迟筵还是接起了电话,从鼻腔里发出轻轻的“喂”的一声,像是小动物在哼唧。
对方含笑的声音隔着话筒传了过来:“嗯?怎么了?玩累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迟筵半坐起身,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没有。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
“没什么事,”对方柔声道,“你一直不回我消息,十点钟的时候我以为你是玩得正开心没有注意到就没有再继续发,但是刚才发消息你还没有回复,我有些担心你,所以打电话来确认一下。”
虽然只是简单的话,迟筵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刚经历了此时最恐怖的一个夜晚,心脆弱得就像薄薄的一张纸。他小声的,对着话筒道了一声“谢谢”。
“你没事吧?我还是觉得你状态有些不对。”叶迎之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熨帖而动听。
迟筵原本累得不想说一个字,在想清楚之前也抗拒着和任何人的交流,但是此刻他突然有了极其强烈的向对方倾诉的欲望。
他犹疑着,斟酌着用词试探性地问道:“你听说过吸血鬼吗?”
对方久久没有回应,十几秒后才回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你遇到了?”声音中不复往日的轻快,反而多了一丝凝重。
迟筵不知道该怎么回道,但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叶迎之为什么直接就问自己“你遇到了?”,在一般人眼中,这种东西不是本来就是虚构出来的,根本不该在现实中存在的吗?
合理的解释只有叶迎之也遇见过这些血族,至少知道并确认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沉默似乎让对方很是担心,叶迎之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是不是今天晚上的宴会有什么问题?有血族参加?你被咬了?”他的声音很急切,还有掩不住的浓浓的担忧。
“是。”对方这样急切的逼迫式的询问反而催促着迟筵在此刻卸下心防袒露实情,他信任的毫不质疑的态度也给了迟筵说出一切的勇气。
他忍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的眼睛,低声回答道:“……那个宴会根本就是一群吸血鬼举办的,我在那里,被一个血族的亲王吸了血,两次。”
他的语调有些不稳,叶迎之在电话另一边努力安抚着:“没关系,平静下来,没事的,来,慢慢告诉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语似乎有着奇异的力量,迟筵真的慢慢安定了下来,尽可能有逻辑地把前因后果向对方讲述清楚。
“你怕那个血族的亲王吗?因为他吸了你的血,还贪婪地吸了两次。”叶迎之沉默地听完迟筵所有的陈述,却率先问出了这个问题。
“怕。”迟筵迅速地小声回答道,没有丝毫迟疑。
“那你讨厌他吗?”他轻柔地,略带诱哄地小心翼翼地问着这个问题。
“……讨厌。”
那面短暂地没有出声,过了一小会儿才轻轻道:“我早和你说过离那些人远一点的,也劝过你不要去参加那个宴会,可是你不听我的。”
迟筵不禁皱起了眉:“你早知道亚历克斯他们和这个宴会有问题?”
“不知道。”叶迎之平静地回道,“但是从你之前的描述中觉得他们有些不太对,我的经验和直觉告诉我远离他们比较好。果然如此。”
迟筵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叶迎之的反应和言谈都透露出他并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对吸血鬼了解得这么多?”在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叶迎之甚至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惊异,仿佛这个恐怖的夜晚在他看来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我就是叶迎之,你早认识我的。”叶迎之似乎有些无奈地应付着他的质疑,“只是我的职业比较特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在西方和血族相对的有这样一种人,叫做吸血鬼猎人。”
叶迎之轻轻地、音色柔和地吐出三个字:“我就是。”
第66章 正义的猎人
“你是吸血鬼猎人?”迟筵的心中突地燃起些许的希望。
他当然知道吸血鬼猎人是什么,几乎在所有讲述吸血鬼的艺术创作中都不会少了以狩猎吸血鬼为生的吸血鬼猎人的身影。人类的执法队伍可能不会管那些吸血鬼, 但是本来就是以狩猎血族为业的吸血鬼猎人呢?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吧。
“那你可以除掉那些吸血鬼吗?”迟筵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询问着对方, 同时怀着一丝些微的担心,毕竟他今天也看到了, 那会场上的血族足有上百个,还不一定是索菲斯全部吸血鬼的数量。而叶迎之只有单枪匹马一个人,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帮手,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么多怪物?
“抱歉,”他听到叶迎之沉声道, “我不能出手。”
迟筵的心一下子荡了下去,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为什么?吸血鬼猎人不就是狩猎吸血鬼的吗?”
“因为二战过后人类社会逐渐步入了稳定的时代, 各方面的秩序也在逐步建立,猎人和血族之间相应地达成了光荣协定。”叶迎之不紧不慢地解释着,“血族内部有自己的规定来约束族人的行为,违反族规的血族将被处以惩罚,最严重的惩罚包括死刑和驱逐出族。那些被驱逐的流浪血族如果做出了危害人类的行为就会被吸血鬼猎人所剿杀。从某种意义上讲猎人起着从旁监督的作用,他们发现伤害人类的血族后会首先举报给当地管事的高级血族,再由血族内部自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