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播就被鬼怪盯上了(60)
又从破口袋中找到一根犀牛角,点燃,一股清新中带一点腥甜之气的味道在小土屋里散开。阮洋拍拍窝在橱柜里昏睡不醒的老沈:“老沈,再委屈你一下,等我把你的神魂找回来。”
点燃的犀牛角会引鬼,也会令鬼术显形。古时就有人为了求仙问道,走火入魔,误入鬼道,用犀牛角香作路引,进入鬼术幻化出来的非真实环境,企图在这个自己想象出来的空间里醉生梦死,实现人生中所有的欲望。
阮洋在点燃犀牛角的那一刻,脚底下昏暗的地面就如同被清水冲洗过后一样,以阮洋的双脚落脚点为中心,慢慢向四周扩散,显露出色彩鲜艳,生机勃勃的崭新土屋和院子,只是无论墙壁,屋梁,还是摆件,无不呈现半透明状态。
阮洋将手伸向半透明的墙壁,惊异地发现,自己的手掌居然可以穿进墙壁里,就像所有东西只是虚空的幻觉,一碰就破。
此时的小土屋空无一人,之前厅堂里的女人,小男孩,老沟长早已消失不见,甚至连方桌上的饭菜都和原来刚摆上方桌时,一模一样。
阮洋不敢掉以轻心,依旧举着燃烧的犀牛角,出了院门。
之前他是神魂离体,幻化成吴正国的样子,出现在这个疯女人构想的虚幻中,现在是以阮洋的身体行走在这个诡异的非现实世界里,必须要格外小心。
在阮洋出了院门,往老沟长家方向走去时,他身后的半透明小土院颜色加深了几分。
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影,没听见一声家畜的声音,整个石子沟仿佛一个死气沉沉的乡村。阮洋背脊挺得笔直,头皮有些发毛,他感觉所有的房屋,草木背后都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紧紧盯着阮洋,跟随他的行走而视线转动。
阮洋步行估计了下距离,现在他的位置应该还是在现实世界中乱葬岗的范围。这股异样的感觉难不保是自身的阳气,吸引了不少没来得及凝结成人形的阴气在作怪。
走过的路,阮洋不敢再回头看,生怕肩上灯盏被哪个胆大妄为的阴物吹灭,自然没有发觉自己身后走过的地方不再半透明,反而有些实体的状态。
拐了个弯就到了老沟长的家。阮洋没有敲门,翻墙进了院子。
老沟长的家同疯女人的土院子一样,静悄悄的。阮洋绕着土屋子走了半天,没瞧见屋内有一个人影,这才推门进去。
从外屋搜查到里屋,果不其然,在里屋也发现了一副同疯女人家一样的棺材搁在地上。
阮洋脚步一顿,心中疑云大起:没听说老沟长家里哪个人已经死了呀?去老沟长家借宿时有看过老沟长和他妻子的影子,可以确定这两人不是鬼,那么老沟长家死的又是谁?
看这棺木并没有上红漆,呈白色。白色的棺材专门用于未出阁的女子或早夭的少年。阮洋猜测道,死去的不会是老沟长的孩子吧。
阮洋走进白色棺材,细细看了一圈,棺材上并没有钉上棺材钉,提一口气,正要掀开棺材盖时,一只冰凉的手轻拍向阮洋的肩上。
觉察到背后有阴风掠过,阮洋猛地一低身子,没有回头去看,而是直接两脚张开,弯下腰去,从两腿之间向后望去。
一个清瘦的少年,穿着款式老旧的寿衣,站在他的身后,从上而下疑惑地与两腿间向上打量的阮洋对视。
“......”
阮洋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整了整微乱的衣摆,说:“你是谁?”
少年反问:“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又是谁?为什么站在我的床旁边?”
“你的床?”
阮洋见少年点着头,指着阮洋身边的白色棺材:“这个啊。你是谁?”
“我是借住在老沟长家的客人。”
少年听到阮洋的回答,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打量着阮洋像在看一件商品是否趁自己心意。少年说:“你不该来这里,快回去吧。”
再一次听到“快回去”,阮洋问:“可我还得找到我的朋友,他们在这里。”
“你的朋友?”少年奇怪地问道。
“一个老头子和一只鬼。”
“可我除了你,没有见过其他人。”少年回答,“你真的要快点回去了,要不然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再也不能离开。”
阮洋看了一眼犀牛角的量,说:“我的犀牛角还够烧,不急。”
少年呵呵笑出声来:“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个东西能够保护你吧?”
阮洋疑惑地看捧着肚子笑的少年一眼。
少年抬起手指指了指阮洋身后的墙壁,说:“你自己看看你身后走过的地方。”
阮洋正要回头,又硬生生顿住,还是选择张开腿,弯腰从腿间看的姿势,身后空无一人。阮洋转了转眼珠,再仔细看了一遍,才发觉少年指的地方。
原本半透明的墙壁,摆设如今都慢慢颜色变深。阮洋快速起身,心生不好的预感,大步走到墙壁边,伸手去摸墙壁。
发现原本在疯女人院子里,能穿过墙壁的手,现在只能浅浅地/插/入/墙壁中。这个世界的东西在随着阮洋呆的时间,变得真实,立体。
少年笑嘻嘻说道:“我没骗你吧。你身上有阳气,在这儿呆得越久,周围的物体就能吸收你更多的阳气。等他们吸收了足够的阳气,变成真正的实体后,你就只能困在这里,再也不能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你怕不怕?”
少年像是一位恶作剧成功的顽皮孩子,故意讲了一大堆骇人听闻的话,最后再故意戏虐地问阮洋怕不怕。
阮洋一言不发,掉头就往门外走。
少年有些惊异,没看到预想中的惊慌失措,六神无主,颇感意外和无趣,跟上了阮洋:“唉,你这人,胆子那么肥呢?就不怕被永远困在这里?”
阮洋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问少年:“为什么要怕?怕能解决问题吗?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要找到我的朋友。”
少年眼中神色微微荡漾,扯了下阮洋的袖子:“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非得为了你可能再也找不到的朋友失去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吗?这样送死你觉得很对?”
阮洋不吭声,大步往外走,袖子却再次被少年扯住。
少年说:“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自己特别无私,特别崇高?白白浪费别人善意的提醒,只为了可有可无的朋友,自己浑身上下都冒着道德高尚的金光?”
阮洋伸手一把拨开少年扯着自己衣袖的手:“小屁孩,你懂什么?现在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成实体,我还有时间去找他们。道德崇不崇高我不知道,我只懂得他们为了救我才被困在这里,如果我一走了之,就这样失去了他们,我一辈子都会后悔。”
少年像看着一个白痴一样看着阮洋:“你还说你不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冒着道德高尚的金光?你这一大堆义正言辞不就在说你很高尚吗?”
阮洋看了一眼颜色越来越深的墙体,心知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想大步甩开这个少年,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少年无聊的争辩下。
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继续恐吓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还是你一看到我就很喜欢我,决定留下来与我作伴,但又不好意思直说?”
阮洋瞥了一眼少年,似在让少年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继续往院外走去,心里不知道想到什么,语气温柔了几分:“我不会永远出不去的,有人一定会带着我离开。”
“谁啊?”少年敏感地感到阮洋提起这个人时,心境十分平和和信赖,就像朝圣者讲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圣光。
阮洋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一把拉开院门,“轰——”地一阵猛烈的阴风刮过。
阮洋忍不住眯起眼睛避开风头,等在睁开眼睛时,外面的景象一切都变了。
寒冷的风猎猎地刮着,周围的树木树叶全都凋零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天空不再是冬日温暖的午后,而是冷冽刺骨的冬夜,漆黑幽深,没有一颗星星。
“呼呼”的寒风顺着巷子席卷而来,发出一声声恐怖的/低/吟/,像有无数冤魂在哭诉着生前的冤屈,久久不愿散去。
阮洋看着院门外没有一点豆大灯光的村落,朝身后的少年问道:“怎么回事?”
身后的少年探出脑袋,习以为常地说:“哪有怎么回事,不就是吴家婶娘又在想念她当家的么。”
“吴家婶娘?”阮洋刚重复这个词立马就品味了过来,是指吴正国的妻子,那个疯女人。阮洋相信少年的话,这个非真实的世界似乎同吴正国的妻子有丝丝关联。之前自己充当吴正国,土狗充当吴正国的儿子时,外面阳光明媚,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你知道她当家的是怎么死的吗?”阮洋面对院外突变的情景,不知道一时该往哪里走,直觉告诉他,只要解开吴正国妻子的怨念和偏执,这个非真实的世界自然就能打破。所以,阮洋回头问了少年一句。
少年眼珠子滴哩咕噜转了一圈,拉起阮洋的胳膊说:“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
“去看?”
“对啊!你不是说想知道吴阿叔他怎么死的吗?我带你去看看啊!”
阮洋心中疑惑不解,看吴正国怎么死的?难道在这个非真实的世界里,吴正国死亡的情景会经常重演?
少年确实是石子沟的村民,对石子沟弯来拐去的小径偏路都很熟悉。阮洋跟着走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已经离石子沟中心的位置越来越远,像是要出了石子沟。
“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怎么这么啰嗦,还要不要知道吴阿叔怎么死的了?”少年对紧跟在身后的阮洋一直提出疑问有些不耐烦,“就快到了,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吭声。”
阮洋这才静默下来,可眼睛看着周围越来越黑的夜色,越来越急的寒风,心里不由忽上忽下,抬手捏紧了玉铃铛,才心里稍稍安定。
一离开灵镜时,阮洋看了手机,没有信号。一重新回到灵镜后,阮洋再看了眼手机,信号格还是显示为零。不知道应书怀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有没有打过电话给自己,一见打不通会不会着急。
阮洋甩甩脑袋,不愿意在这个应该专注力高度集中的时候,再让这些儿女情长分散自己的思绪,紧跟了一直在前面带路的少年几步,从一个小草坡翻了上去,再拨开草丛来到大路上时,阮洋呆立了片刻。
“这......这不是我们来过的路吗?只是这条路小了一些,但其他都没有变,这个界碑也在。”阮洋盯着路边一个刻有石子沟的界碑,喃喃低语。
“没错啊,这就是通往我们石子沟的大路,应该是被修过,拓宽了些。不过我又没有出去,也看不见现在的路有多宽,但是车辆要进出石子沟,必须经过这里。”少年拉着阮洋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阮洋抬头望着这棵大树的树冠,这不就是当时元文熊晕车呕吐的那棵树吗?看来当时躲在树冠上呵笑的果然是疯女人。疯女人见我们走后,从树上爬下来,从小草坡翻下去,抄了近路回到小土院,然后在院门后盯着从院子前经过的我们。
在我们一进入石子沟开始,全程都在疯女人的监视下。阮洋想到这一点,不寒而栗。
“你抖什么?”少年觉察到阮洋的不对劲。
“没什么,风太冷了。”阮洋拉紧了身上的外套,掩饰道,“我们现在躲在这里要等到什么时候?”
“嘘!”少年穿着单薄的寿衣,却没有一点被冷风吹到的寒意,神情严肃地看向大路的尽头。
大路尽头来了走来两个人影,一个高一个矮,大人牵着孩子。远远有稚嫩的声音传来:“爸爸,好冷啊,也好累啊!我要走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