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71)
这是他翻来覆去睡过的男人,是他哪哪都摸过、亲过的雄鸟,可看着他的肚子,殷成澜恍然跟做梦一样。
他的肚子里真的有个蛋。
是自己的种。
殷成澜僵硬的看着小黄鸟。
小黄鸟站在他腿上,甩着呆毛,挺着小肚子,一脸骄傲。
老子超牛逼吧。
老子都能给你生蛋了。
殷成澜却没有灵江那么乐观,他只是绷着脸,仔细询问了有关灵江和他腹中蛋的情况,皱眉思索蛋的来历和原因。
严楚看着还在摘稻草的季玉山,冷笑道:“怎么来的殷阁主会不知道?”
一旁的季玉山脸一红,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阁主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殷成澜端坐在床上,垂眸望着他在腿上嘚瑟的小黄鸟,并未和严楚计较,思索道:“严兄,可否让我看看从地宫中带出来的那四块石简?”
石简准确来说本就是殷成澜所有,他有意询问是客气,严楚自然无法拒绝,便叫人将石简搬到了房中。
一同带进来的还有严楚前一段时间从石简上临摹翻译出来的拓本。
石简上的古字繁复晦涩,一时很难看懂,而严楚译出来的部分则源于神医谷中有几本来历久远的古书籍,是哪一代先人留下来的已经不可考证了,那上面所用字迹便和石简上的字有六分形似,古书旁有后人的注释,严楚正是用古书一字一字对照,才勉强译出了石简的部分内容。
殷成澜要看拓本,却被灵江拦住了。
小黄鸟一下子扑到拓本上,张开翅膀将上面的字挡住,扭过头说:“我要给你生蛋了。”
殷成澜弯了下唇:“嗯,先让开。”
灵江道:“我一公鸟给你生蛋不容易。”
真是非常委屈丢脸了。
“好好好。”这是撒娇吗。
殷成澜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脑袋。
灵江捧住他的手指,说:“那你答应我,以后全部要听我的,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依着我。”
殷成澜眉头挑了一下,他向来敏锐,察觉出什么,扯住灵江的小翅膀将他拎了起来。
灵江舒展爪子,紧紧抱着拓本不松爪,威胁道:“别逼我对你动手。”
殷成澜往他肚子上挠了一下,灵江一乐,拓本掉了。
灵江:“……”
他气的呆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殷成澜捡起拓本,飞快的看过,在灵江愤怒的要啄他时,伸手一捞,将灵江抱进了手心,他拍着他的脑袋,说:“等会再和你算账。”
说罢,将拓本递给严楚,沉吟缓缓说:“盘启的眉心血……”
“你也怀疑是眉心血?”严楚向他走了一步。
殷成澜看他一眼,手心拢着,暗中捏住了小黄毛的鸟喙,含糊道:“嗯,有可能吧。不过此事过于匪夷所思,恐怕只有全部译出石简上的内容才能知道。”
严楚同意的点点头。
夕阳从天边斜斜照进屋中,他们没有结论,只好各回各屋了。
屋门一关,外面的风吹草动都变得模糊,灵江翻身躺到床上,面朝墙壁不说话,奶黄奶黄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冷漠。
殷成澜无奈,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戳了戳他胖乎乎的后背:“生气?为何?”
灵江用小翅膀抠着墙壁,没说话,他为什么生气自己心里没数吗。
第72章 佛火小凤凰(一)
“变成人让我抱抱你。”殷成澜撸着小黄鸟头上的呆毛, 在它生气的空当, 手指灵活的将那撮呆毛编成了一截细细绒绒的小辫子。
小黄鸟顶着冲天小辫扭过头:“......”
这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殷大阁主干笑, 缩了缩手指, 太贤惠手巧是病,要治。
灵江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幻化成人抱住殷成澜, 亲了亲他的额角。
殷成澜道:“睿思已经到长安寺了。”
灵江摸着他的胸口:“你准备什么时候解毒?”
殷成澜抿唇,一只手环过他的腰, 按上他的后背,摩挲他瘦削没有一丝赘肉的脊背。
沉默片刻, 道:“这截神骨给你神力,若是没有了它, 你再也不能幻......”
“我不在乎。”灵江道。
就算不能变成人, 行极乐之事,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灵江就知足了。
他的真身很小, 心也很小,能装的东西也很少, 只需一个殷十九罢了。
殷成澜在暗处苦笑:“若你没有神力可否还能认得我, 记得我?可否能与我交谈,知人知事?”
灵江愣了愣:“你的海东青不会幻成人, 没开灵智, 也不会说话, 但它认得你。”
殷成澜道:“所以它只是我的宠物,仅此而已。”
灵江默然看着他,迟疑的说:“你的意思是......若我只是鸟,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待我了?”
殷成澜:“不,我只是觉得——”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窗声,伴随着海东青嘶哑的低鸣。
殷成澜往窗外扫了一眼,没开窗。
灵江从他怀中退出来,屈起一条腿靠墙坐到床里,他伸手拢了一把额前凌乱的碎发,说:“你去吧,它应该有急信,不用管我。”
殷成澜握住他的手,忧心望着他。灵江从他漆黑的眸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剑眉星目,高鼻薄唇。
很好看。
但这不是他,只是他的幻形。
灵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去吧,我没事,我等你处理完了,再谈。”
窗外,海东青的低鸣愈发急促,只有收到行信人特殊的命令,它才会这般急切。
殷成澜无法,只好点头,施起轻功坐到书桌旁,挥袖打开了窗户。
雄鹰巨大雪白的身姿一下子填满房间,嗥嚎着在屋顶盘旋,落到了殷成澜手臂上。
它的利爪上绑着抹了朱砂的小竹筒,打开之后,是那位清风月白的高僧的讯息。
看罢,殷成澜回头对灵江道:“后闵国妖女迷惑皇帝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时辰到了,山月的信该寄出去了。”
灵江靠着床,手指搭在自己腹部,他微微垂着头,丝滑的墨发垂下来,阴影遮住了他的脸,他歪在床铺里,笑了一下,说:“十九,你终于可以报仇了。”
殷成澜唤来连按歌,挑亮烛火,在桌案前铺开一摞雪白的宣纸,他提笔沾墨,笔走游龙,向大荆的七十二座城池中的庙宇古寺禅宗放出了数十道急令,当夜,无数雪白的飞鸽来往于书桌前,带走了他们精心筹划已久的讯息。
明亮温暖的烛火在屋中跳动,灵江望着殷成澜的背影,眉头慢慢锁了起来。
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变成人,可殷成澜在意的。
灵江心想,他宁愿变成寻常的鸟,用尽后半生的灵力去救这个人,换与他几十年朝夕相对,晨暮日常,从此再不能拥抱他,与他水乳交融,与他耳鬓厮磨,与他恩爱缠绵,只能化而为鸟,落在他腕上,看日出日落,青丝成雪,这一世就这么过去。
他心甘情愿,可现在却忽然意识到殷成澜在意的。
他在意自己没有灵力,只能是鸟。
男人的侧脸在灯火下渡上一层浓墨重彩的颜色,灵江心里有些难过。
此时千里之外,一座远离大荆帝都的小城里,一身青袈的僧人站在窗边,手里握着另一封用朱砂墨写的信,信纸隐隐氲着朱砂的殷红,好像血一样就要流了出来。
床上团在一起的被子动了动,从里面爬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白兔,兔子直起上半身,眯着眼睛舔了舔自己的小爪,纵身往床下一跳,落地的同时变成了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
青年衣襟大敞,浑然不觉,色眯眯的走到僧人身后,环住他的腰,把脑袋放到山月肩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这是什么?”
山月将信递给他,伸手整了整他的领口,无意间瞥见青年胸口一处紫红,山月脸皮一热,移开了视线。
青年大咧咧打开信,往下看去,看到最后脸色已经布满了阴云:“这是你的绝笔?为什么?”他拽住山月领子,将人抓到了眼前。
山月无奈按住他的手:“是写给陛下看的,我要离开皇宫,只能用此法。”
青年眉头紧锁瞥他一眼:“信中所提的这个人是谁?”
山月沉默了下:“此少年乃是陛下流落在外的血脉。”
青年道:“和你有什么关系?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里,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山月道:“阿图,你别生气,当心肚子里小兔子,要不要吃胡萝卜?”
青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瞪他。
山月道:“我要还十九爷的恩情,这是最后一次助他。”
窗外,漆黑的夜里刮来淡淡的凉风,连按歌道:“风是香的,桃花快开了。”
殷成澜停笔顿了一下,侧头看向床铺,灵江蜷缩着靠着墙壁闭着眼,殷成澜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时间能陪灵江看桃花开遍人间。
烛火烧成白色的蜡泪,烧完第三根的时候,天亮了,殷成澜手里一只信鸟披着霞光飞进了连绵起伏的山里。
相隔千里的地方,一夜未眠的山月腿上卧着兔子,他微微探身将朱砂信绑到了黑鹰利爪上:“去吧。”
雄鹰在天空盘旋,长啸着消失在天际。
他腿上的兔子糟心的将脸埋进了雪白的圆尾里。
待所有的信都放出后,殷成澜坐在窗边,望见窗外绿雾朦胧的山谷,再往北,翻过六座大山,三条大河,过平原,走官道,长驱直入五六日,就是大荆的王城。
那个坐在皇位上的人正在等着他。
殷成澜的目光沉沉盯着桌面,抚摸着最后一只信鸟,海东青。
连按歌道:“爷,这是严楚给的药。”
殷成澜接过,放进了海东青爪中的竹筒里,摸着它光滑细腻的羽翼,低声说:“去交给睿思,走吧。”用力一扬手腕,将神鹰送上了云空。
潇悍巨翅扑入云端,遮天蔽日嗥嚎而去。
殷成澜望着海东青的身形消失,低头咳出一口血,他的身体撑不住一夜的心力交瘁,心肺针扎般的疼起来。
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胸膛,殷成澜抬头,灵江半跪在他面前,帮他揉了揉。
“我没事。”殷成澜拉住灵江的手,一摸之下竟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你怎么了?!”
灵江顺着跪的姿势靠到他膝盖上,耷拉着头,脸色苍白,殷成澜这才发现他额头布满了冷汗。
灵江皱皱眉:“没事,肚子有点疼。”
殷成澜一惊,一旁整理桌子的连按歌道:“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灵江愣了愣:“我不知道。”
……
殷成澜和连按歌将灵江弄到床上时,他浑身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灵江躺在床上,忍着疼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还有点不可思议。
这就要生了?
他以为自己要揣很久的。
天才蒙蒙亮,连按歌连跑带叫去拖严楚,让他帮忙接生。
殷成澜坐在床边握住灵江的手,额头也冒出了汗,看起来有些慌张:“没事没事,乖,疼就咬我。”
说着把手递到他唇边。
灵江苍白着脸一笑:“我又不是女人,能忍住,放心好了。”
他顿了顿,望着屋顶,略带疑惑道:“就是……我不知道怎么生。”
殷成澜也不知道,被睡梦中晃醒拖过来的严楚更是不知道。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站在床边直勾勾看着脸色越发苍白虚弱的灵江,这几个人丢出去都是运筹帷幄的主,这会儿却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