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后裔(44)
叶盏狼狈地后退一步:“我的心又不是汽车旅馆,不随随便便接客好吗!”
祁渊黑沉沉的眼眸却依旧凝视着他。他的情感如风中的火焰,竭尽所有地燃烧,肆意地蔓延,要把一切都吞噬烧毁。即使躲得远远的,也能感到那炽烈的温度,光是望一眼,就要被他点燃。
叶盏的心狠狠悸动了一下,说不清是畏惧还是别的什么,“我告诉你这些,是想帮你查案,而不是想跟你调情。我们可以进入正式话题了吗?”
说话间他已经强行隔开祁渊的手,后退几步贴在墙上,竖起了全身的刺。祁渊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居然没有继续强势地逼上,而是强迫自己坐下来,端起玻璃水杯,低头喝了一口。叶盏盯着他的喉结滚动,自己也下意识吞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要命。
再抬起头来时,祁渊的眼神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那些汹涌的占有欲只是错觉。他把杯子递过来,叶盏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把水杯放在了自己一侧。
同喝一杯水这件事,早就演练过千百遍,他甚至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对。
祁渊抬了抬下巴,用沙哑的声音道:“请说。”
叶盏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给我纸飞机的神秘人——就叫他折纸人吧——和袭击者脱不了干系,甚至他们可能是同一个人。无论是写着密码的纸条,还是钥匙和权限卡,都一步步引导着我将你带走。这样一来,爱子心切的城主自然会派出亲卫队来救你,他身边出现空隙,给了袭击者动手的机会。”
“但有一点说不通,”祁渊道,“折纸人怎么会猜到你一定会在我生日那天躲在隔壁房间,正好会听见风澄的话,然后追查到上面?除非他一直监视着你,一直暗中寻找着将你拉入局的机会。就算你那天没有无意中偷听到谈话,他也会想尽办法引导你发现3/4档案。”
“也有另一种可能,我只是恰好被利用,成为了阴谋的一部分。折纸人能进入研究院核心区域,并且掌握密码,很可能是研究院内部人员。他注意到我偷查资料,于是顺水推舟,将密码给了我。”叶盏说。
“无论如何,有个人肯定知道不少内幕。”祁渊道。
叶盏和他想到了同一个人:“风澄医生。”
祁渊当年的主治医生,在他身上进行了各种秘密研究,宣判他活不过20岁的那个女人。同时,她的电脑里有着3/4计划的完整档案!
“想要从她嘴里套出话可不容易,她的大脑构造和常人完全不同,”祁渊很了解这位主治医生,“让我来想想办法……”
“或许那个女孩是个突破口,她腹部的1/2和3/4形式一模一样,假设你是3/4计划的实验品,她会不会就是1/2计划的实验品?”叶盏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有着难以察觉的、千丝万缕的关联,“你这里有玄城地图吗?”
祁渊翻出了一张地图,有4开的纸那么大,精细到了每一条街道和每一幢建筑。叶盏看了一眼,指着地图中心的位置,“研究所本部在西边,二院在东边,中间隔着城委会的几座大楼和一些重要人物的住宅,距离大约3公里。按照夏明焰的说法,他刚刚走出二院的大门,女孩和龙寅则是从这条街道过来的。”
叶盏的手指落在城中大道上,然后沿着道路向左滑动,一路连到了本部的位置,“你看,从本部到二院,这是最近的路。会不会这女孩就是本部逃出去的实验品,龙寅是专门去杀人灭口的?”
“这条路线和龙寅给的路线图不一样。”祁渊说。他凭着记忆,用红色笔在地图上复原了龙寅提交的版本,那是一条歪七扭八毫无规律的路线,“按照龙寅的说法,他是在西北城墙下发现女孩,一路追踪到了二院附近。”
“龙寅到底有没有说谎,查过监控就知道了,路上肯定有监控探头,记录了他的行动轨迹。”叶盏手里灵活地转着笔,“说到底,我们还是必须从龙鳞手中拿到监控。”
“嗯,那就问龙鳞要街道的监控,”祁渊点头,“明天我们……”
“我不去。”叶盏态度坚决。
他注意到祁渊的眉毛不赞同地扬了起来,立刻又放低了姿态,调度了一个略显畏惧的紧张神色,“我不想去那里,你姐姐会杀了我的……”
祁渊的眉头果然舒展开来,“好,你不想去就不去。”
他的态度似乎变得更加温和了一些,不是前几天那种轻薄而刻意的温柔,而是蕴含了更加深刻的东西。
叶盏的手指下意识颤了颤,他注意到自己在微笑:“谢谢。”
“今天你……”祁渊眼神望向别处,不自然地开了口,“想去客房睡吗?”
“!”叶盏一惊,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紧接着他意识到,祁渊大概是认真地想要挽回什么。如果他有时光机的话,大概会回到十多天前,让他们那一团混乱的相遇重新来过吧。
“不用了,这间房我已经住惯了,”叶盏不动声色地说,“你突然赶我走我还不习惯。”
祁渊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有些惊讶,张了张口,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最后他匆匆站起来,掠过他的身旁,“我去洗澡。”
“哦哦,好的……”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重重松了一口气。叶盏脱力地躺倒在床上,下意识扯了个祁渊的枕头抱在怀里,眼神空茫地盯着天花板。
那些复杂缜密的、在心中排演过一次又一次的逃跑计划,全部被一个仓促而果决的念头取代:
不行,太危险了,我必须马上逃跑。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喜欢上任何人,我不想再变得软弱了……他闭上眼睛,疲惫得要命,身躯好像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回音室,回荡着心跳的轰鸣。
浴室里,祁渊结实的胳膊撑在洗手台上,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年轻的脸五官深刻、线条分明,那种以真实的痛苦淬炼出的锐利锋芒,是无论多少伪装都掩饰不了的。
他比自己想象得要更冷静。他好像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了叶盏,包括他高傲的、宁折不弯的部分,以及他脆弱的、摇摇欲坠的部分。
叶盏是极度自我的人。他的爱是一种独断专横、自作主张、大家长式的爱,只能由他布施和给予,别人绝不能伸手问他要,更不能逼他给。所以叶盏会为了17岁的自己付出和牺牲,但遇到现在的自己,只会想要逃跑——这仍是野兽的习性,一旦处在弱势的地位或危险的环境,他会进入一种应激的自我保护的状态,筑起千层心防。
想明白了这些,他大致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过,这些似乎并不足以让叶盏如此急切地想要逃离,他大可以悠闲地和自己周旋,调转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但他表现得太急切了,似乎在隐藏着什么秘密……会和他那不正常的信息素有关吗?
想到这里,祁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来电显示是刘理,组织内的情报专家,这些天一直在帮他调查一件事。
祁渊一边打开水龙头一边按下接听键,刘理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喂,老大,你托我调查的事有眉目了!叶盏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写论文写得肝肠寸断,无论是写文还是写论文,吃笔头饭都好难,发出学术垃圾的干嚎呜呜咿咿……
第31章 逃
◎祁渊:又开始了是吗?◎
“说来听听。”祁渊道。
刘理哗哗翻着手上的资料,将他的心路历程娓娓道来:“你不是让我调查叶盏的行为动机么?我把叶盏的诈骗对象分成了两类,一类是狼眼那样随机性的目标,他往往是布好陷阱,等待随便哪个猎物自己上钩,赚一笔外快就走,这一类可以首先排除;另一类目标则大多数是高官权贵,叶盏会精心策划,主动出击,目的明确地与他们周旋。我主要调查的就是这第二类的猎物。
“但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思路,你看这些高官权贵分布在天南海北,现在不像以往,交通很不方便,他们彼此基本都不认识,能有什么关联?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有钱有权,遭了叶盏后,基本所有人都只有无关痛痒的财产损失,可能还受了点情伤什么的,总之,表面上来看,叶盏的确只是个普通的A装O诈骗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