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69)
“今天周五,我要上班的。”宿砚把他拉起来,“饭凉了,你吃完再睡会儿吧。”
邵含祯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摇头说:“算了,再睡一觉就睡不醒了。”他穿鞋去洗漱,顺口道:“等下我送你,刚起来我也不想吃饭,回来我再吃。”
宿砚点点头,天热起来除了早晨,邵含祯基本上不怎么骑摩托了。图书馆门口一年四季都是没什么人的样子,天灰蒙蒙的,天气预报显示这几天都有雨。宿砚站在台阶上,邵含祯把车掉头,问说:“中午回家吃吗?”
“我在食堂吃吧,你别忘了吃饭。”宿砚说罢,邵含祯看看天色,又道:“下午要是下雨我过来接你,到了给你打电话。”
回家的路上,邵含祯莫名有点两人已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到家以后他把东海领到楼上,最终还是睡了个回笼觉,中午把买好的早饭随便热热对付着吃了。东海在四楼从来不拆家,缠着邵含祯玩了会儿,一人一狗各自缩在一角发呆。他觉得自己指定是有点什么贱毛病,怎么一空闲下来反而萎靡不振、哈欠连连。
翻了翻手机,邵含祯有点想给宿砚打个电话。但这会儿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宿砚在上班。而且大概因为天天粘在一起,两人其实几乎不怎么在手机上聊闲话。发完呆了邵含祯甚至有点受挫,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无聊透顶的人。
他找了部已经连载到三十多季的动画片看,没一会儿就走神了,倒是东海眼睛盯着屏幕,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邵含祯观察了片刻东海,突然意识到这种久违的无聊有点不正常。他又不是第一次店休,从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在家无所事事,偶尔和许久不见各自忙着生活工作的朋友吃个饭,眨眼的时候几天休息就过去了。自己现在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本质是因为在挂念宿砚,之前还说他粘人,看来自己也不让分毫。
下午,果然落雨。雨点不大,落一阵停一阵。邵含祯简直是盼到了宿砚下班前,先去菜市场买了菜,放回家立刻就抓起车钥匙去图书馆了。宿砚下楼时手里拿了个牛皮纸袋,很厚,瞧着像里面装了本书似的,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从台阶上下来到车跟前这一小段路,他把纸袋放在头上挡雨。上车以后他也没提那个纸袋里是什么东西,大概是工作上的文件。
下雨天最适合吃火锅,宿砚吃不了辣的,煮的是番茄锅底。邵含祯给东海煮了鸡胸肉和西兰花当加餐,两人吃饭,宿砚尝了一口邵含祯加过小米辣的料碗,喝了半瓶汽水,嘴角是红的。
吃完饭两人窝在一起,邵含祯道:“今天图书馆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宿砚想了想,摇头,问说:“是在家很无聊吗?”
“有点。”邵含祯冲东海招手,东海卧倒在沙发旁边,“狗都不跟我玩,玩一会儿就跑去睡觉了。”
宿砚想了会儿,无解,邵含祯顿时有点担心他别一会儿真的开始困扰了,赶忙转移话题。
店休第一天平淡无聊地结束了。既然人和狗都在四楼,两人晚上自然是在楼上休息。邵含祯睡着很快,睡到半夜却蓦地醒了。他睁开眼发现宿砚正爬起来,动作很小心,两人还是发现对方醒了。宿砚先开口道:“吵醒你了?”
邵含祯摇摇头,只说:“系线?”
宿砚轻轻“嗯”了声。邵含祯没问他能不能明早再去,宿砚会现在爬起来肯定有自己的判断。他扭身把床头的灯打开,暖光一下子有点刺目,宿砚微微眯缝了下眼睛。两人对视一眼,宿砚忽然伸手讨抱。
邵含祯搂着他顺了顺后背,“我跟你去。”
白天下雨,地上的水还没干,夜里的温度低了很多。邵含祯拿了件薄外套给他套上,宿砚低着头、眉心也微微拧着,不知道在考虑什么。两人本来已经拿着车钥匙下楼了,宿砚站在单元门口思索须臾,突然问说:“哥,家里有零食吗?”
“啊?”邵含祯呆呆道,“你饿了?冰箱里有面包,抽屉里还有饼干什么的。”
“这些就够了,我去拿,你先去开车吧。”宿砚把车钥匙递过去,邵含祯听这口气也不像是他要吃的样子,不由问说:“要去哪儿?”
“陵园。”宿砚说罢笑了笑,转身上楼。
第九十八章 ·陵园
开车过去的路上,邵含祯心里毛毛的。有时候他会觉得亲人的离去是第一次把死亡具象, 从此人就要学着熟悉这件谁也逃避不开的大事。这大事他已经经历了两次。父亲的骨灰放在烈士陵园,奶奶则按照生前的意愿和早已去世的爷爷合葬在一起,那块儿地方根本也不是陵园,所以认真回忆,他其实根本就没去过真正的墓地。
尽管有黑线,邵含祯还是开了导航。地图上提示开车过去要将近四十分钟,两人能在一点左右开到门口。他很庆幸自己醒了,能陪着宿砚去,要不自己大半夜来这种地方真挺吓人的。街上的车很少,邵含祯顺口问说:“你以前去过这种地方……系线吗?”
“有过几次。”宿砚说着低头看了眼出门前戴上的腕表,有些漫不经心的。“我还遇到过一次家属为了争遗产在墓碑前吵起来大打出手的。”
邵含祯扫了眼手机导航上的时间,还是把疑问小心翼翼地讲了出来,“但是这个点儿……那儿有活人吗?墓地管理员?”
宿砚只是摇了摇头。邵含祯一时有点没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没追问。他不爱开夜车,后来便不再说话了,专心看路。
要去的那个墓园邵含祯有所耳闻,年代久远,价格也就相对低廉。整体分成东南两块,东边就是现在最常见的水泥墓坑,南边则更旧一点,是土地墓园。车没有办法开到门口,只能在几百米外停车下来走进去。看这样方圆几百米是半个人都没有,宿砚一手拎着带来的那些吃的,一手大大方方牵着邵含祯。土路上隔好远才有一个矮矮的路灯,成群结队的蛾子和飞虫绕着灯泡飞舞,像一片黑色的旋风。这地方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宿砚这时才低声说:“其实有很多地方是夜里上坟的。”
他说着张望了一番,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隔着铁栏杆已经能看到一排排墓碑、像是排列整齐的灰色牙齿,在夜空中张开大嘴,搞得邵含祯大气都不敢出。两人拐进铁门,墓园内也是间隔百米才有一个路灯。现在不是上坟的时节,仍然能看见一些墓碑前摆放着鲜花和水果糕点。可见这儿确实管理不好,现在好一些的墓地遇到这类不把食物祭品带走的家属,管理员都会统一收走处理,因为留在原地会招老鼠甚至野狗。夏天温度放在那儿,有些放不住的糕点上已经嗡嗡飞苍蝇了。
视线内除了两个人根本没有活人,邵含祯连管理员可能在的门岗都找不到,他正胡思乱想,宿砚拉着他在离大门比较远的一排墓碑靠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他低头往外拿饼干,声音很轻道:“当我们是来祭扫的就好。”
邵含祯只得配合着把东西拿出来,他蹲下往墓碑前的水泥封层上摆面包,正好看见石碑上的黑白照片——一个笑容和蔼的老爷爷。照片还挺大,路灯又离得远,有些刚好和老爷子对上视线的错觉。他只好硬着头皮在心中默念了几句叨扰了,宿砚也蹲在旁边慢慢摆好东西,不时回头看一眼。
两人摆好东西,宿砚低头看了眼手表,邵含祯刚打算问问接下来干什么,紧跟着两人便看见墓园的大铁门外晃悠过来了一个人。人走进视线,黑线终于消失无踪了。这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空着手,看着实在不像来祭扫的。他看见空荡荡的墓园里蹲着两人在扫墓也没吓一跳,直接拐到第一排墓碑前,两手抄在裤兜里低头看墓碑,像在参观似的。
这个陌生人的样子令邵含祯心里更发毛起来,宿砚蓦地用气音提醒说:“哥,看一两眼是正常的,我们在扫墓呢,你别一直盯着看。”
邵含祯赶紧收回视线,也低声道:“这人好奇怪,不会有来扫墓的人现场找墓碑在哪儿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