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52)
邵含祯拍了拍自己的脸,低声自言自语道:“好了,走了。”
第七十四章 ·晴天
地上的雨水蒸发以后,烈日一扫前几天的阴暗,热浪在地上翻腾,门口大遮阳伞下的桌椅摸上去都烫手。刚过去一阵昏昏欲睡,又迎来另一阵无精打采,虽说店里冷气打得很足,架不住长空烈日叫人动弹不得。店里冰淇淋卖得飞快,蛋糕倒是有点售不动了。邵含祯果断做了一批橙子布丁卖,还没正式上架,他和许优优先一人吃了三个。
布丁是用鲜橙汁做的,凝好以后还切成一瓣瓣的样子,冻到微微有点结冰霜,撒些橙皮上去,吃起来很清爽。许优优觉得橙子布丁造型很可爱,拍了照片以后给橙子画上各种各样的小表情发朋友圈,无形中又揽了一批客。
最近宿砚有时候从图书馆下班了就会出现,有时候是等到店里晚上打烊。许优优免不了要问问他那只手是怎么搞的,宿砚只说是不小心。邵含祯会趁这个时候偷偷观察宿砚的右手腕,有时候他下班时间过来也戴着手表。邵含祯没有问,自从上次出了事,宿砚再没邀请过他一起去系线,却还是会陪邵含祯一起去剪断厄运线。
有时回家想想,邵含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跟宿砚相处起来同以前一样,但又多了分亲密,亲密之余好像也没到情侣那种程度。宿砚在外面不粘人,关上家门倒是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和东海一个毛病。想来在外面宿砚有一层壳,回到家里才会卸下来。邵含祯帮他涂药时会对着他的手发一瞬间的愣,左手上黑色的厄运线,右手上计算时间的腕表。这两样东西在他左右板结,给他凝成了那层透明的壳。
不过,宿砚倒是不再亲他了。邵含祯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表示,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什么积极回应。平心而论他不太擅长应对,虽然两次他都故意把宿砚惹得气鼓鼓。逗他很好玩,让人发自内心觉得宿砚很可爱。没有拒绝是因为邵含祯确实也挺喜欢他,没有回应是因为茫然。
他们两人的一切都建立在厄运线与剪刀上,系厄人的生活总会结束,剪刀也会有下一个继承人。为此,邵含祯感受到了隐约的惶恐与患得患失。
“老板——”许优优敲敲柜台,“邵含祯!”
邵含祯猛地回过神来,抬头发现客人正站在柜台前等着结账,而他杵在收银机后面发呆。邵含祯连连道歉,幸好是位熟客,只是笑着调侃了几句。许优优过去收杯子,她端着托盘回来,凑到柜台边小声说:“你咋回事啊,怎么又发起呆了。”
“我想事情呢。”邵含祯有点尴尬,也小声解释道。
许优优手在他眼前晃晃,“这也太全神贯注了。”
邵含祯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托住下巴。许优优扫了一圈店里,拿托盘拍他后背撵人,“不行你就上阴凉地出去转转,你出去转一圈再回来,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邵含祯探头看看玻璃窗,夏天日头落得晚,但这个点儿日头倒也不毒了。他再次叹气,站起身道:“我出去晃一圈,一会儿回来。”
从后门出来,这条小巷狭窄,晒不到太阳,确实还挺阴凉。邵含祯慢慢往外走,温度也随着小巷将尽慢慢攀升。他走到巷子外,一直走到了宽路上的小卖铺才停下来。小卖铺的老大爷摇着蒲扇坐在门口乘凉,邵含祯走到小卖铺的大伞下面,这伞上印着冰棍广告,把光线也染得花花绿绿。他拉过小板凳坐下,打招呼说:“大爷,我坐会儿。”
“小邵。”大爷乐呵呵地摇扇子,“怎么没在店儿里?”
邵含祯随口道:“空调吹得头疼。”他说着拉开大冰柜,从里面拿了根冰棍出来,要把零钱递给大爷。大爷摆手,边进屋边说:“吃吧吃吧,没几个钱儿。”
邵含祯把零钱掖到了冰柜的大棉被下面,撕开包装纸坐在板凳上慢慢吃。吃了一会儿,他瞥见街上一个手腕系着细细黑线的人匆忙从路对面走过。邵含祯忍不住追着那个人看了会儿,直到那个身影慢慢消失不见。他咬了口糖水冰棍,心想,要是夏天的话,说不定会突然发现街上还有其他系厄人。
路人们来来去去,邵含祯开始数经过了几个身缠黑线的人。没有他想象中多,也没有他想象中少。这些人每一个看着都很普通,难以想象他们究竟为什么厄运缠身。也许只是平常的小错,会在不经意间又改正。邵含祯仍然祈祷着他能与他们再次相遇,那把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剪刀咔嚓一声,将厄运扫去。
吃着吃着,冰棍只剩一小块儿了,他看见一道影子在遮阳伞外,并且不必回头就知道那是宿砚。邵含祯扭过身,抬眼看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猜的。”宿砚笑眯眯道。他穿了件短袖的衬衣,敞着两颗扣子,能看见锁骨上落下的那条疤。邵含祯把身侧的小板凳拉到他腿边,“怎么猜的。”
按理说自己是可能出现在真理巷任何一个小店门口的,因为邵含祯就是跟附近的小店老板都很熟。宿砚坐下了,眼睛像月牙一样弯着,右手腕上没有戴表。他答说:“优优姐说你从后门出去了。我就也从后巷出来一直顺着走的。因为我觉得你想事情的时候大概不会绕来绕去转悠。”
邵含祯想想,他还真是就顺着路一直走到这儿停下的。他又问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事情?”
“没有想事情你为什么不在店里呢?”宿砚反问说。
邵含祯把冰棍吃完了,棍子丢进垃圾桶。他的手刚放回腿上,宿砚却冲他伸出了右手、停在半空中。邵含祯抿了下嘴,碰碰他的手指,“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你想我和你一起去吗?”宿砚问说。
邵含祯扫了一眼远处,轻轻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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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周六
宿砚手指指腹上的伤口比较小,已经开始慢慢结痂。这几天邵含祯帮他包扎的时候都只缠起来掌心,手指不再包了。六月将近,真理巷附近有的小学已经放暑假,初高中的孩子们少说还有半个月,只能埋头苦读。有几个常来手风琴咖啡买冰淇淋吃的学生们肉眼可见晒黑了不少,撸起校服长袖胳膊还算白净,骑车的手背晒得黑红。这几个学生都住在真理巷,平时跟店里还算熟悉。邵含祯给他们的水杯里打了冰块,靠在柜台边套近乎,“你们下午几点放学?”
几个学生穿着三中校服,围在柜台前吃冰淇淋。一个女孩开玩笑说:“老板,你要去我们门口卖冰淇淋啊?我们不分大小休,初高中都是周六下午才放学!初中下午两节课,高中三节课。”
“这不正考虑呢,”邵含祯笑说,“够辛苦了,就休息一天。”
“就休息半天!”另外一个男孩接说,“高二周日还得上晚自习,高三周日下午就得返校。”
几个学生纷纷痛斥学校的魔鬼作息,顺带讨论了几句查风纪的秃头教导主任每个周六都站在校门口抓哪个学生不穿校服裤子。邵含祯回头看看坐在柜台后面的宿砚,宿砚冲他笑笑。
学生们走后,他转进柜台内,顺口道:“三中也是真够变态的,这到冬天哪有空洗校服,能干得了吗?”
宿砚这才托起下巴道:“哥,你不是在三中念的书吗?”
邵含祯点点头,“我那个时候又不住在这边。”
天太热了,宿砚把头发绑了起来,绑得不太整齐,有点松松垮垮。他拿着打包杯喝冰水,因为早晨他在店里用的玻璃杯被邵含祯手滑打碎了。杯子上有水滴,宿砚用左手手指扣着杯盖咬吸管、右手撑着下颌,配上松垮垮的小辫子,有点懒洋洋的。邵含祯扫了他一眼,转身默默涂了唇膏,非常奇怪他怎么嘴皮子一点都不发干。
不多时,许优优和郝文轩吃完饭回来。这大中午的,老大爷棋摊都不怎么摆了,郝文轩表情略带遗憾。许优优打了遮阳伞,收回来伞布烫手。趁着没客两人站在立式空调前猛吹,邵含祯看见了,冲他俩道:“满头汗别站空调前,吹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