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33)
邵含祯出了口气,蓦地又有点想生闷气,为什么宿砚非要把话揣在兜里让他自己摸索呢?剪掉线到底会怎么样,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嘛,他又不是傻的,自然会有判断。
怀着复杂思绪,邵含祯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就昏昏欲睡。他拒绝去想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什么可能会有伤害到自己的大阴谋,只打定主意明天许优优来了一定要把她大骂一顿。
周一,郝文轩考完试回来上班,春风满面来得很早,看样子自我感觉良好。他先是发觉许优优没按时来上班,紧接着又发现老板抱着胳膊时刻紧盯门口,非常识相地没有追问。
十点多的时候,邵含祯上后厨拿东西,刚好撞见许优优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进来、要钻进员工间换衣服。邵含祯要气死了,大喝一声,“许优优!”
许优优一个机灵回过头,邵含祯立刻开始像机关枪一样数落她,“你想把我急死是不是!打电话不接家也不回,有什么事你不能先跟我们说一声吗一声不响的,要把人吓死是不是!”
许优优心虚地要缩进员工间门后,邵含祯健步过来,本来还要骂她,腾地站住了,瞪大眼睛。
“老板……”许优优干笑两声,抓着门把手,“你等我先换个衣服。”
“你把外套脱了。”邵含祯瞪大眼睛说。
许优优本来就在拉拉链,听见这话便说:“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我摔了一跤脏兮兮的,早上愣神了还穿着脏衣服来,我又不会这样去前台——”她把外套挂在胳膊上,邵含祯又说:“你再穿上。”
许优优一顿,鉴于邵含祯表情相当古怪,自己又无故旷工心虚,她还是把外套给穿上了。
邵含祯转身,摸手机,给宿砚打了过去,“喂,有空吗?”
“来了。”宿砚答了一句便直接挂断电话。
邵含祯那句“我现在非常需要你”自然没来得及说出口,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扫了眼许优优,长叹一口气,往前走,“小郝你顾一下店里,我们有点事——”
十五分钟后,员工间。许优优两手放在膝盖上,自己坐在一边。她看了眼对面,邵含祯和宿砚坐在另外一边,一个笑眯眯的,一个不停地在揉太阳穴,就差给她来个三堂会审了。
邵含祯看看宿砚,又看看许优优——她右手肘处飘着一根细细的黑线,说细吧,是相对于周雄阳或是那个摔断腿的小男孩来比较细,但可比之前她烫到手那根要粗多了。
刚才邵含祯让她把外套脱下来,黑线就像穿模了似的,直接又出现在了她里面那件长袖的手肘上。再穿上外套,黑线果然也原样变了回去。邵含祯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感觉脑袋要爆炸了,他放下手问说:“优优,你说实话,你到底干什么了?”
许优优扬起眉毛、不解,也不回答。邵含祯又转头看宿砚,“你觉得这是会发生什么程度的事?”
宿砚收敛笑意,看向许优优。许优优下意识地也低头看看自己,扫了一圈,宿砚似乎是在看她的……右手?她有点不安,说起来许优优好像就没真的跟宿砚对视过,现在才发觉别看这个青年总是笑眯眯的,打量起人来简直让人坐立不安。
“你摔倒了?”宿砚突然问说。
许优优正胡思乱想,不由点了点头。宿砚转头也对邵含祯道:“最多……断了吧。不过那个位置,可能更严重一点。”
邵含祯松了口气,但看着还是头昏脑胀的,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会送命的……就还好?
邵含祯使劲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坐直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到底回家了没有?”
许优优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往椅背上缩了缩,吞吞吐吐道:“我……我回家了,真回家了。昨天我是想回来的,错过车,重新又买了一趟,然后手机……没电了,我大半夜才到家,太累就早晨睡过头了。”
邵含祯盯着她胳膊上那条黑线心里快急死了,恨不得直接把剪刀摸出来剪断。可惜这行不通,现在唯一可能阻止这桩厄运发生的机会,就是赶紧弄清楚许优优离开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还有挽救的时机。
他求助似的看向宿砚,宿砚也看过去,立刻就明白了意思。他摸了摸下颌,思索须臾,点头说:“试试吧,说不定呢。”
邵含祯心里更安定了一点点,宿砚放下跷着那条腿,冲许优优道:“优优姐,你做了什么错事、不太严重,但就是错了。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
许优优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
第四十八章 ·回家
宿砚这番话说得不客气,邵含祯此时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凳子往前拉,一口气道:“优优,你好好想想这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或者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算我求你了,你一定好好想想——”
许优优一顿,两手搅在了一块儿,欲言又止道:“我……上周那天晚上……我真买车票回家了……我……”她说着眼圈倏地一红,心底防线垮了,捂着嘴道:“我妈要不行了,我我我我后爸说不治了——”
许优优两手捂着脸,带着哭腔道:“我、我也知道我妈再治疗没什么意义了,我就是气不过我后爸和弟弟,我把户口本和房产证还有我妈的身份证都偷拿走了——”
邵含祯一怔,许优优抬起头抓着他袖子,胡乱道:“我本来是想昨天回来的,到、到车站了我就是,我就是越想越气不过,我拐回家把户口本和房产证都偷出来了,然后车就错过了。”
邵含祯不说话听她颠三倒四讲着,余光瞥见宿砚站起身出去了。
“车错过以后我我我只能买大巴回来,”许优优大口吸着气,“大巴夜里才到,我下来还摔了一跤,回、回家藏好证件我闷头睡到刚才就过来了,我——”
她说着再憋不住大哭起来,宿砚端着一杯热水进来,塞到她手里。
邵含祯的头更大了,他跟许优优共事好几年,了解她只是个大方开朗的普通女孩,肯定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于心不安。假如许优优的母亲这段时间真的过世了,她把户口本和身份证都偷拿走,恐怕死亡证明都开不下来,不管怎样都给家里惹了个大麻烦,何况还有房产证。无论法律上到底怎么走程序,都涉及到钱了,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以前许优优提过几句自己妈夹在后爸、同父异母的弟弟和自己这个亲女儿之间过得很不容易,她不愿意也夹在中间让母亲为难,干脆自己出来打拼。邵含祯心里五味杂陈,他是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看宿砚。宿砚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优优把那杯热水喝完,肩膀还哆哆嗦嗦的,显然无论对错,偷家里的证件这事都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负担。邵含祯又拿了几个甜度高的曲奇给她,好半天才许优优才渐渐平复下来,只是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怎么办?”邵含祯用口型无声冲宿砚道。
宿砚摸着下颌想了想,拉过凳子也在许优优身前坐下,声音放柔和了许多,“优优姐,不管怎么说你把证件偷出来也不能解决问题。”邵含祯赶紧点头,看来那根黑线出现的原因就在于她伸手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虽然他的观感一时无比复杂,可当务之急还是那根厄运线。邵含祯轻声道:“这样吧优优,我跟小郝说一声,这几天我把店关了先跟你回家,不管怎样你先把证件送回去,行不行?”
厄运线可以从粗细深浅判断灾祸的程度,但可看不出来发生的时间。邵含祯实在不放心让许优优自己一个人再回家放证件,只能他也跟去盯着了。不想宿砚又说:“这样吧优优姐,你自己回去我们也不放心。让哥开车我们陪你一起回去吧,毕竟是你先偷拿了证件在先,万一你……继父要找你的麻烦,有我们两个帮衬着也比你自己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