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运剪刀(35)
许优优哭着从包里抓起文件袋塞到了继父怀里,继父还在碎嘴道:“不要再哭了,你就让别人看笑话吧你!你还想怎么样,你妈也不是你照顾的——”
“是我不照顾吗!是不是你光说她病了,等我回来了人都已经不行了!”许优优咬着牙扭头冲他争辩,眼看两人要吵嚷起来。邵含祯在旁边听的来气,想也不想要上前,还是宿砚拉了他一把,把他给拽住了。
邵含祯刚要开口,蓦地发现宿砚直勾勾地盯着许优优的胳膊。
黑线始终漂浮在她的手肘上。
“你不要跟我吵吵!我本身也不指望你在这儿看顾什——”继父大吼一声,手倏地又伸了出去,许优优下意识地往后退,邵含祯眼尖瞥见,不由张嘴,他还没发出声音,宿砚已先他一步进去一把抓住了许优优胳膊把她往楼梯间的门口拉,好险并没有发生意外。许优优本人毫无所觉,扭头还要说什么,她的继父倒是倏地又不吱声了。
邵含祯松了口气,一时几人似是突然被暂停住了,谁也不动,僵在其间。
就在这时,宿砚蓦地自言自语道:“得放回去。”
邵含祯和许优优同时一顿,宿砚把她往邵含祯那边轻轻推了下,立刻说:“哥,那个东西得放回原处。”他转身几步迈到继父身前,直接伸手拿过了装证件的文件袋。“钥匙。”
继父目瞪口呆,抬头盯着眼前的青年人。宿砚眯起眼睛冲他笑,一动不动。这下邵含祯和许优优都呆住了,更别说继父。眼看他躲躲闪闪,宿砚也不纠缠,直接转身道:“那撬锁吧。”
他说着拉开门,示意还在状况外的邵含祯和许优优出去。两人对视了一眼,愣愣地先到了走廊上。
“喂!”
门刚要关上,继父三两步过来,从腰带上取下一串钥匙塞给许优优,面色难看道:“赶紧放回去!”
邵含祯总算回过劲儿了,拉着许优优就走,“先走。”
两人快步往前,邵含祯有点不放心,悄悄回头看了眼。走廊上,宿砚略略侧身,身后是瞠目结舌的继父。宿砚眯着眼睛笑时看起来甚至有点说不出来的天真纯洁、像个天使似的。他冲继父点了下头,说:“祝你好运。”
继父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莫名打了个冷颤,可惜他还没说什么,宿砚已经转身走了。
气氛变得比来时更加奇怪,邵含祯攥着许优优的胳膊拉着她往车边走,许优优睁大眼睛,整个人木怔中有点慌神。宿砚跟上去,从后面拽住了邵含祯的兜帽,把他拉停。
许优优还睁着眼睛自己往车边走。邵含祯回头,宿砚笑眯眯道:“你想把她的胳膊拽脱臼吗,别太紧张了。”
“我真的,”邵含祯揉着额头出了口气,“我脑袋要爆炸了。”他又去追许优优,“优优!看着点车——”
原路赶回许优优父母家里,门开以后两人没跟进去,许优优自己过去放证件。邵含祯焦虑异常,在楼道里踱步。那边宿砚踩在台阶尽头往下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像在发愣。
半晌,许优优从屋里出来,邵含祯立刻看宿砚,宿砚舔了下嘴唇,也看看他,略微点了下头。
“你转过去。”邵含祯忙冲许优优道。
许优优愣愣地背过身,也不问。邵含祯摸摸自己衣兜,“靠”了声,往楼下跑,“你就那样站着吧,别动啊!”
他蹿下楼了,许优优站在原地,宿砚也站在原地。两人安静了几秒钟,许优优蓦地说:“你们是不是……”
“不知道。”宿砚的声音带着笑意,但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
许优优抿住嘴,无意间左手攥住了右手的袖子。她察觉到了宿砚没怎么掩饰的回避,便不再问了,听着邵含祯噔噔噔又跑上来。稍许,背后传来了微弱的“咔嚓”,许优优不由自主地回身,正瞥见邵含祯松了口气,两手奇怪地背在后面。
邵含祯干笑道:“优优,你有什么想法没有?”他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想再多待一段时间陪陪阿姨吗,还是……”
实话实说,邵含祯不太放心把许优优留这儿跟她那个欺软怕硬的继父一起。不过说到底他们两个外人不好干涉人家的想法,许优优垂着头沉默半晌,低声道:“我、我再待几天吧,我妈也没剩几天了,我下周回去……”
“没事的。”邵含祯听见背后,宿砚慢悠悠地下楼。他顾不上,背着手冲许优优道:“忙完家里的事吧,别操心店里,进屋吧,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把许优优送进屋里,邵含祯跑下楼去找宿砚,也不知怎么、就是着急忙慌的。宿砚站在车旁边,两手抄在兜里,见他下来,只说:“回去吗?”
邵含祯揉揉太阳穴,没憋住,问说:“你怎么知道要放回去的?”
“嗯……”宿砚偏着头,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说不上来,系厄人的感觉吧。”
邵含祯出了口气,转身去拉车门,他刚要坐进驾驶室,突然听见宿砚说:“你觉得,做解厄人怎么样?”
邵含祯的动作停了一下。他坐下来,拉过安全带,宿砚也已开了车门,坐好。两扇门碰上,车内好似一下成了密闭的,空气在一刹那静止。
邵含祯实话实说道:“……好像不怎么样。”
宿砚侧过头看着窗外,接说:“我也觉得。”
第五十一章 ·回忆
许优优不在的这段时间,邵含祯考虑过请个短期兼职来暂时顶班。但一来就干那么几天的咖啡师不好找;二来,不想给许优优一种她在哪里都不再被需要的感觉。罢了,也不是真的完全忙不过来。
宿砚有时候下班后会过来帮帮忙,有时候整个人干脆就是消失状态。偶尔邵含祯也帮他遛狗,两人私下里各自做着解厄人与系厄人,邵含祯需要宿砚的指引、却不知道宿砚在系线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他开始格外关注一些关于意外的本地新闻,所有意外都好似不是意外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奇怪,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秘密。意识到这件事后,邵含祯心里略微别扭,可真的和宿砚碰面了也无事发生,分开以后才又想东想西。 有时坐在家里,他会控制不住地想楼下的宿砚在做什么,每每此时,邵含祯都会稍显沮丧。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宿砚,以至于想象不出来就在正楼下的那个人空闲下来都会做什么。
许优优来过一次电话,只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回来。邵含祯一到晚上便辗转反侧,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已经悄然改变,只是自己反应迟钝,还没回过劲儿呢。
五月眨眼过去了大半,周三晚上,邵含祯去宿砚家喂狗,说是喂狗,其实早就买了自动喂食机,不如说是跟狗玩。宿砚不在家,邵含祯搂着狗坐在地板上,东海把玩具球叼到旁边要玩,他一手捡起球,手机突然就响了。邵含祯摸出来看看,一手接了,一手把球丢出去,“喂,妈?”
孙好琴那边传来了一些翻东西的声音,在窸窸窣窣里,她说:“含祯,我刚才收拾东西,翻到了你出生时候在医院里戴的小手环。”
邵含祯无奈,笑说:“妈,怎么还留着啊。”
“当然要留着了,这怎么能扔掉!”孙好琴说着,手上翻东西的声音也停了,“我想起来一件事。”
东海把球叼了回来,放在邵含祯脚边。邵含祯捡起球,又说:“啊?怎么了——”
密码锁提示音滴一声,东海撒欢朝着门口跑,在刚进来的宿砚脚边打滑,差点摔在地上。宿砚摸摸它,想开口,抬头瞥见邵含祯在打电话,便又收声了。邵含祯把球朝宿砚那边一丢,自己站起身往阳台走,“嗯,我在朋友家呢。什么来着?”
宿砚伸手接住球,摸了满手的狗口水。他蹲下来摸摸东海脑袋,轻声道:“嘘,等一下再玩,哥哥打电话呢。”